第18章 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
莱克尔瘫在椅子上，眼角瞄了一眼门外的年轻人，对方有半张脸被阴影遮住，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推测对方的身份。
因为一股子‘眼高手低’的贵族傻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对方的身上冒出来。
把人命关天的事当成虚无缥缈宏大叙事，也只有某个人才干得出来。
“三殿下，您居然会到这里来。”
“你见过我？”
苏莱好奇，莱克尔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不是称呼他为总督，而是直呼三殿下的名号，说明他们至少在苏莱当总督之前见过。
“算是吧，在帝星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候您还没被抛弃，我也还是帝国舰队的指挥官。”
“见过就好办事了，”苏莱近前，打算说出自己的计划，“欧罗巴行星需要建立自己的防御舰队，需要...”
啵。
酒塞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莱克尔随手开了瓶酒，自顾自地灌起来，根本没在听。
看样子他心里积怨很深，平铺直叙是说不动了。
得进入下一步骤。
苏莱望着透亮的酒瓶，换上了热血漫里主角专门用来劝人的语气，三分柔情两分劝慰，还有五分的感同身受。
“很不甘心吧。”
“很怨恨吧。”
“为帝国抛洒热血了半辈子，却落得如此下场。”
“很怀念吧。”
“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都会回到那个曾经叱咤星海的梦境。”
莱克尔没搭理他，但是随着苏莱的每一句话，酒瓶里的酒就消下去一截，转眼已经见了底。
啵。
这次轮到苏莱开酒，他在手边找了瓶更大的，递给了莱克尔，接着道，“我在帝星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某个土著文明的艺术，他们称之为诗。”
“我想有些诗非常适合赠予你。”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些诗句都被苏莱用帝国的通用语言转译了一遍，不用担心对方不理解诗句的意向和内容。
十来句千古名言念出，莱克尔的酒又见了底。
“这些称之为‘诗’的句子，很优美，我从来没有听过与之媲美的东西。”
啵！
苏莱又开了一瓶，递给莱克尔，“既然莱克尔先生喜欢听，我就再说上一些，能让你排解苦闷也是极好的。”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
“停！”
听见苏莱又要念，莱克尔按住了不自觉抬酒的手，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三殿下，您可以继续说事了。”
两瓶大酒。
苏莱看了一眼空酒瓶，心想这位前舰队指挥官的酒量还真是不错。
“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莱克尔先生，欧罗巴行星要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深空舰队，我想聘请你担任舰队的副官。”
“舰队？嗝----”
莱克尔的嗓子里蹦出个长长的酒嗝，“三殿下真的想建立深空舰队？哈哈哈。”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苏莱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哈哈哈，没问题，只是我当不了，”莱克尔摆摆手，然后把桌上的两个新酒瓶滚向门边的女孩，“继续捡吧，明天不用再给我送午饭了，以后也不用了。”
“莱克尔先生？”
小女孩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她感觉先生的意志就像即将溺毙的人突然松开了手里的稻草，任由自己坠入海底。
苏莱更不解，“怎么，你难道不想重回星海吗？”
“回？当然想回！”
莱克尔深陷地眼窝像是两个空洞，无神地望着苏莱，“可是我不想开着沾染鲜血的舰队，我不想踏在她的尸体上！”
“还不明白？”
他毫不客气地反问苏莱，“行星可有船坞？在同步轨道建立一个船坞需要多少建筑合金？生产舰队又需要多少合金？”
“但是行星的分相装置坏了多少年？有多余的建筑合金修吗？还是说殿下打算放弃装置的维修，全力投产你那想当然的舰队梦？”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生产出来的每一艘舰船，都沾染着住民们的血！你虚荣的梦境里，都将是住民们啜泣的低语！”
莱克尔生气地呐喊，狰狞的样子把小女孩吓了一跳，她听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是苏莱听懂了。
原来莱克尔突然失态的原因是绝望。
他认为苏莱想要从无到有，打造深空舰队，必定要把不多的建筑合金资源挪用过去。
这样维修分相装置的日子就变得遥遥无期。在这样的前提下，可以肯定的是，住民们会先于舰队的建成死在恶魔之眼的肆虐下。
所以莱克尔绝望了，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撼动大人物的决定，但是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让他悲伤，愤怒。
不愧是你啊，莱克尔。
苏莱心里对他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些，这下更有理由招募他了。
“莱克尔，这点你根本不用担心，你知道外面已经修了几座分相装置了吗。”
“什么？”
苏莱的回应让他一时没回过神来，“修什么？”
“....”
“你多久没看新闻了，”苏莱在房间里找寻着电子设备，但他发现除了一盏球型悬浮灯以外，任何与电有关的设备都没有。
于是他把随身PDA丢了过去，“自己随便找个看看吧。”
苛责一个醉汉不关注外界新闻没有意义，因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醒来。
莱克尔撩开额前的乱发，手指笨拙地在PDA上划拨，他已经十多年没碰过这种高级的玩意儿了。
努力地寻找到新闻窗口，最醒目的标题就是‘分相装置再修复一座！我们离安全过冬只剩二十五座！’
‘劳动力告急！总督大人向行星召集壮劳力，拯救我们的家园！’
‘691矿洞再破日产量极限！二哥大人的潜力到底有多强！’
......
快速翻完了相关的标题和内容，莱克尔甩了甩腮帮子。
自己是不是起猛了还没醒。
三王子带来了个强力的矿业大臣，颠覆了之前的资源产出格局，现在行星的局势正在稳步恢复中？
这691矿洞的产量没问题？
还是D级铁矿？？
他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如果是真的，三王子想组建深空舰队的想法还真...没问题。
那自己拒绝个锤子！
莱克尔又浏览了一下，再次确认了真实性。
是真的。
他的嘴角抽了抽，怎么办，刚刚说话声音大了点。
他看向了手边满满的酒瓶，心生一计。
“要不然，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