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侠
好家伙，原来根子在这里！
顾云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
“这么说来，你泄露了抗议行动，然后栽赃给我，也是伊藤忠信授意的？”
“对，”话说到这份上，楚瑜直接承认了。
“不过‘栽赃’这个词不太准确，我只是朝自己开了一枪，又在昏迷前，说了些误导他们的话罢了。”
“你也不要担心，伊藤君是个非常宽厚的长者，只要我写封信过去，说明缘由，定能……”
楚瑜的话，被一只砂锅打断了。
这砂锅也算倒霉，先是被林晋荣烧的焦黑，接着被苏梦卿掼在桌上，此刻又被顾云给掷了过来，终于摔得粉身碎骨。
“阿妹！”楚瑜慌忙躲闪，却还是被又苦又黏的药汁糊了满脸，“你疯了吗？”
顾云只是冷笑。
就在此刻，原本紧闭的后窗猛然敞开，苏梦卿带着满面泪痕，从外面跳了进来。
房门也被人一脚踹开，林晋荣手中捏着杆锄头，当先冲了进来。
身后跟着金衡、章立德，还有好几个愤怒的学生。
“你……你们……是何时？”楚瑜惊骇欲绝。
他用颤抖的手，指着顾云，浑身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怎么会？
他全程旁听了苏顾林三人的对话，起身前还留意过屋外的动静，却一点征兆都没发现。
“你上当了，”顾云看着他的双眼，轻声说道，“还记得溅在桌上的药汁吗？我用手去蘸的时候，顺便写了四个字：楚瑜没死。”
“然后，他们就配合我，演了场戏给你看……唔，不得不说，演技非常出色，不愧是话剧团成员。”
“至于旁人，我想，大约是你方才的演讲非常精彩，他俩很想让大伙也听一听吧。”
说到这里，顾云伸出手，在桌下摸了摸，摸出来一把手枪。
枪的一侧还残留着胶痕，看来是用这种方法，固定在桌子背后的。
“这就是你的后手？”她笑眯眯地说道，“我其实并没有发现，更没有时间破坏。”
“最后，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不要听他们说什么，而是要看他们做了什么。”
“自甲午时起，鬼子每下一城，每占一地，必制造惨案，进行无差别屠杀，老弱妇孺均无幸免。”
“这不是什么东亚共荣，而是亡国灭种！”
“言尽于此，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别做个糊涂鬼。”
说完，顾云便转过身，把枪递到苏梦卿手中。
“我想问的都问了，想说的也都说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吧。”
“对了，你住这里对吧？床借我用用，好困……”
“西厢房，”苏梦卿的声音有些哽咽，递了枚钥匙过来，“就在对面。”
顾云伸手接过，对屋内众人点了点头，便起身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再也没有看楚瑜一眼。
这一夜，顾云睡得极为香甜。
偶尔传来的惨叫声，并没有惊扰她的梦境。
直到拂晓的阳光，伴着悦耳的鸟鸣透过窗棂，晒在脸上的时候，顾云才睁开双眼。
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子，她看到苏梦卿就坐在床榻对面，上半身趴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
哦，这张床原本是她的。
顾云理了理头发，从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被褥中坐起身来。
本想悄悄下床，不料苏梦卿非常警觉，没等顾云穿好鞋子，就已醒了过来。
“你醒啦？”她揉了揉依旧红肿的眼角，可见昨夜狠狠地哭过一场，“大伙都在等你，咱们快过去吧。”
“等我？”顾云一怔，“等我做什么？”
苏梦卿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她向屋外走去。
院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家具，还有扎捆好的文件和书稿，只留了窄窄的几条通道，看着像是要搬家。
楚瑜既然是内鬼，这座宅子便不再安全了。
也不知道林晋荣打算怎么处理……
不过这是别人的事情，顾云也没多问，跟在苏梦卿后面，走到了北面的主屋。
甫一进门，就被里面浓重的烟味呛了一下。
这间房子挺大，此时差不多已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张大圆桌。
十来个人围坐在桌旁，手里夹着烟卷，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瞧见苏顾两人进来，讨论立即停止了，烟卷也被匆匆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欢迎欢迎！”
“原来是前门女侠到了，失敬失敬！”
前门女侠什么鬼？怎么听着有点像门房秦大爷？
顾云还没来及说话，就被好几双胳膊拉着坐下，然后一叠报纸便被推到面前。
“看看吧，都是夸你的！”
《求实报》放在最上面，头版就是张从远处拍摄的照片，边上是一行硕大的标题：“佳人歌罢拍案起，民众齐心斩倭奴”
内容更是充斥着溢美之词，洋洋洒洒数百字，详述民心可用，我方之十必胜，日方之十必败。
文末还用简谱，全文刊载了那首《松花江上》
这种文章也能发表？
顾云有点迷糊。
现在国府不是正在执行“不抵抗”政策么？
唯恐民众闹得太凶，惹得小鬼子不高兴，导致事态扩大什么的。
但她接着往下翻，之后的七八份报纸也都报道了此事，而且无一例外，全是一片赞誉之声，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前门女侠”
最多，也就是在文末略微提及：此次事件造成数十人死伤，希望民众理智爱国，不要虚掷生命云云……
“怎么回事？”顾云问道，“我还以为会是一边倒的口诛笔伐呢。”
“口诛笔伐的当然有，而且很多，”林晋荣笑呵呵地说道，“但那些屁话，谁愿意听谁听，咱们反正不会买来看。”
原来是筛选过的。
顾云不禁莞尔，随口开了个玩笑：“晋荣兄，你这也算是新闻审查了吧！”
“那当然，普天之下人人平等，他南京的蒋某人能审查，我北平的林某人自然也能审查。”
“哈哈，说得好！”
又是一阵掌声和哄笑。
等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林晋荣便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诸君，昨日发生了两件大事，我便行使副团长之责任，临时召集大家在此开会。”
“第一件，各位已在报纸上看过了，但具体情形如何，还是请顾云给咱们说一说吧。”
掌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