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角逐
粮洞偷袭得手的消息传至沈放身边时，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痛楚。
之后，他马上便下达了总攻的军令。
此前已突破金军前沿阵地的背嵬军、踏白军、元氏新军、祁州兵等，听到军令后放开手脚，策马扬鞭，杀入金军驻地。
沈放此前约束诸军的战斗烈度，试图为谈判寻找契机，却在一定程度上转化成了催化剂，诸军战力值猛增，竟然演化成摧枯拉朽之势。
数支军队上万骑兵驰骋沙场，分割包围金军，势头之猛，令沈放想起了曾经的那支泥腿子厢军，靠一双腿杀入承天寨，用的也是分头突进，分割包围的战术。
消息同样传至了鹅掌嘴，完颜希尹顿时醍醐灌顶，火神提示的火在他的粮仓里点燃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噩耗又传来。
讹鲁战死了。
宋军中一个铁塔一般的军官一斧子将讹鲁的脑袋砍成两瓣，全尸不留。
讹鲁一死，直接对抗沈放一军的金国勇士们士气爆跌，失去了控制。
完颜希尹顾不上心疼，急召斡鲁顶了上去。
最令他担忧的孟县依然没有消息传来，不过没消息才让人安心。
黄胜与自己斗了数回，他掌控战场的能力令人印象深刻，假以时日必成大金国的大患。
石女神预言的没错，只是自己驽钝领悟不到神的旨意。
拔离速生前多次提到要克破沈放手中的火神弹，当时自己训斥了拔离速。
历来争战，拼的是将士的意志，国家的财力，哪有一款武器能扭转乾坤的？
可是今天看来，这个火神弹的威力超出想象，却是自己判断错了。看来这个事要呈报至都勃极烈跟前了。
如今的战事真如此前预判，自己的阵线拉得太长，是时候收缩防线，集中兵力破一路敌人了。
从孟县以东至黄土高原边沿，长度达到了八十里，西军几次进攻都是夜间突然发起，令人防不胜防。
难道他的士兵都是铁人不成？
与生带来的优越感令希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不接受又能怎样，习惯了宋军一触即溃的金国将士们高高在上的目中无人的做派不是自己一人轻易能改的。
完颜希尹又一次移步至石女神座前，虔诚的顶礼膜拜，试图从神那儿获得指示。
战争的开关一旦打开，所迸发出来的能量令人惊叹。
这场相对宏大的战役战面广，持续时间长。
西军一东一西两个统军司各自分统兵力，依据战场动态自动调整进攻方向，灵活性完胜已希尹的两万骑兵。
南关粮洞被端了之后，希尹马上组织孟县方向兵力向鹅掌嘴一端转移。
孟县周边金军一动，黄胜与廖宏即刻出兵，星夜奔赴平定军一端的南关关口，一场血战将金军一部堵在了平定军谷地。
承天寨出兵的傅彪、邓桂、谭初平定军士兵等即刻联动，向北快速压了上去。
甘泉寨李乃雄、曹宏率虎贲军、天威军一部火速出兵，将滞留在孟县边的金军围剿殆尽。
涌入南关的金军异常拥堵，行动缓慢。
李乃雄与黄胜合议，派出一支弓弩、震天雷手混合步军，由曹弘统领绕道北面深山，突然出现在南关道上，一通猛射加狂轰滥炸，将金军打得首尾难顾。
黄胜适时派出华洪的游奕轻骑、廖宏的虎卫军，尾追上去又是一番绞杀，后半截金军殊死抵抗无果，全部阵亡。
廖宏策马奔上一座白雪皑皑的小山顶，看着山下将士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打扫战场，处置缴获，不由感慨万千。
去年五月，种师中相公血洒山西，同样是打着大宋西军的旗号。
可是彼时的西军上下暴戾之气蔓延，士兵们竟然为了区区奖赏弃相公而去。
廖宏身在其中，自然知晓其中的缘由。
士兵们对朝廷在战与和之间不断摇摆，将仅存的士气消耗殆尽。
尤其是种相公将枢密院的军令公之于众后，将士们更是怨声载道，朝廷不过是将前线的士兵当炮灰而已。
拼死拼活的打下一城，朝廷转手就能将它卖给金人。
这样的战争又有何益？
如今，沈放赋予大宋西军新的生命，新的使命。
西军将士再也不用受那些个鸟气了，轰轰烈烈的当兵，痛痛快快的杀敌。
就算战死沙场，也无须担心像野狗一般丢在路上没人管没人顾。
西军的伤亡抚恤极其丰厚，沈放在这点上从不掉链子。
久而久之，将士们只要上了战场，基本上把“给饷”二字抛诸脑后，就算战死，抚恤会一文不少送至大本营的妻儿爹娘手中。
承天军、真定府一带形成了完备的工农军商产业，虽然日子还是很紧巴，但绝对见不到一个露宿街头者，也听不到饿死了谁。
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甚至，在大本营中形成了一种默契，战死将士的遗孀、爹娘自有同营弟兄的家人照顾。
天长日久，许多家庭都分不出谁是原生谁是后来者了。
如此军队，三军将士如何不卖命？
廖宏在神游，山脚下已传来呼喊声。
“廖叔，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廖宏朝山下望去，一匹骏马飞奔而上。
马匹跑得欢快，是因为马背上的骑士是个八岁，不，已经九岁的小孩了。
廖宏收回了神思，笑吟吟道：“呦，小六将军呀！快说，啥好消息？”
来人正是杨六，小小年纪骑术已是了得，跨在特制的马鞍上身体平稳得很。
廖宏已下了马背，待杨六驰至跟前，伸手准备去抱他下来。
杨六却满脸凝重，老气横秋道：“廖叔，咱闲话后叙，统军司命你快些进兵，起码要将金军赶出南关，好派人进粮洞。”
廖宏一震，急道：“陈龙有消息了？”
陈龙的壮举已通过斥候兵在诸军之间遍传。
归德军存在感太低了，以至于军中那些有赫赫战功的将领几乎忽略了陈龙兄弟的存在。
这次突袭太原府，陈氏兄弟立下了泼天功劳，特别是陈龙率领归德军十勇士飞降百丈悬崖，摧毁了金军藏粮洞。
这次壮举直接击溃了金军长期围困西军的决心，也是驻军同时发动反包围的信心基石。
可惜，陈龙他们一个没出来！
廖宏自然知道沈放这个命令的沉重程度，当即令骑兵部队停止打扫战场，令华洪为先锋，自己率军垫后。
同时请求曹弘那支山地步军联动造势，以期尽快将金军赶出南关甬道。
西军正是气势如虹之际，马上向前推进，整条南关甬道上杀喊声四起，通过山谷效应向前传递。
其实不用廖宏等追击，甬道内的金军早已泼风般撤走，沿途丢下无数的军械物资。
谁愿意在这个狭窄的甬道上继续呆下去，宋军在西面黄土高原边沿发起的万骑之战，目标正是南关。
两个时辰后，廖宏、曹弘、华洪三将齐齐进入那条不算长的峡谷，峡谷的尽头，一个焦黑的山洞如同张开大口的巨蟒，静静的躺在那儿。
华洪走到粮洞面前，抬头望了一眼三丈高的洞口，叹息道：“陈龙真够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