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宣泄
“研学旅行？”
傍晚，房间里。
秋爸冷笑着挥了挥手上的研学信息表，“你觉得我有钱给你去参加这种傻不拉叽的活动吗？”
秋潭微微垂下眼帘，他对这个情况并不意外，把单子给他看也只是让他知道有这么个情况而已。
“去五天就要一千二。”
秋爸继续看着单子冷笑，“就这还研学，我看是带你们去享受生活才对……”
就在这时，秋爸注意到了研学的地址。
口上说到一半的话语突然间戛然而止。
他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复杂，夹杂着愤怒与悲伤。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表情，但又犹如丧失配偶的雄狮一般，充满了攻击性。
“这只是个巧合，对吧？”
秋爸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安静站着的秋潭身上。
秋潭没有与他对视，他只是盯着旁边空无一物的地面，一言不发。
秋爸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口，冲着他大吼道：“告诉我，这只是个巧合！”
带着酒臭味的唾沫星子，喷到了秋潭的侧脸上。
“我只是给你看看。”
秋潭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仿佛被扯着领口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好，很好，这不是巧合，你就是故意的。”
秋爸猛然松开了他，力量之大，令秋潭一下子摔在了地面上。
并没有想象中的殴打，秋爸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跌跌撞撞的坐到了床上，脸上的表情非哭非笑，“为什么非得让我想起，我本来都快忘了她的。”
秋潭沉默的爬起来，把那张单子塞回了书包。
“你当时也在，你是有看到的……”
秋爸坐在床上，把脸埋进了双手中，声音无比低沉，“你母亲死了。”
秋潭拉上书包的拉链，依旧沉默着。
“她死在了蓉城。”
“我厌恶着那座城市，不是因为她的埋骨地在那，而是那里一切都残留着她留下的印迹，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她已经离开了。”
秋爸痛苦的锤打着脑袋，包括这样就能缓解些什么，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接着说道：“我受不了这种感觉，于是带着你逃出了那座城市。”
秋潭依旧沉默着。
而秋爸似乎也没指望他能说些什么，他在说完这些话后，就自顾自地打开房门离开了。
“秋潭，没事的，我陪着你的，没事的……”
姜小梦突然出现在了旁边，脸上的表情少见的有些焦急。
秋潭沉默的看向了她，被家暴时他依旧平静，雨夜中被车碾过后发着高烧他还是保持了乐观，可这个伤痕累累却始终坚强的男孩，却于此刻一言不发的流下眼泪。
“妈……”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姜小梦试图为他擦拭泪水，可那滴泪水却穿过了她的手指，滴落地面。
她终究还是，无法触碰到男孩。
直到深夜，秋爸才提着几个酒瓶，踉跄着回来了。
进屋后，他这回没有开灯，只是在桌子前坐下，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酒，沉默不语。
翌日。
清晨。
秋潭从床上起来，并没有看到秋爸的身影，桌子上也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他背上书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很平静，仿佛昨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时间流逝，转眼便到了中午。
学校里，吃完饭后，秋潭同往常一样走进了图书馆，在左侧的角落处坐下。
桌子对面空无一人。
那位名叫桃丽雯的女孩，自那天过后便再也没来了。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一道靓丽的身影捧着一本书，轻快的在他对面坐下。
秋潭看了一眼这位不请自来的女孩。
对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微笑问道：“怎么了吗？”
“没怎么。”
秋潭微笑道：“只是在我的印象中，夏清水同学似乎没有中午来图书馆看书的习惯，突然间见到你，有些诧异而已。”
“习惯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夏清水撩起耳边垂下的头发，轻声说道：“顺带一提，如果遇到什么不会的题目，我或许能帮你解答一下。”
夏清水的成绩很好，常年保持在全年级前三的地位。
而相比之下，秋潭的成绩就比较一般了，在全年级400多人中，只勉强挤进了前100。
“嗯，我不会客气的。”
秋潭坦然接受了她的好意，毕竟有这种大学霸的指点，总比自己摸索着自学要方便。
但除了这寥寥无几的对话后，这俩人便沉默了下来。
偌大的图书馆中只剩下了翻书的沙沙声。
片刻后，夏清水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
“这次的研学旅行，你有没有参加的意愿？”
秋潭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想法。”
“这样啊。”
夏清水将手上的书本翻到下一页，像是不经意的提了一嘴，“其实我手上还有一些闲钱，如果秋潭想去研学，却又在为金钱而苦恼的话，我或许能提供帮助。”
秋潭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他从不觉得自己和她的关系有好到可以互相借钱的程度。
也不对，毕竟这个女孩对自己的了解已经超过了班里的所有人，包括老师。
所以说，她这是在怜悯自己吗？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并不需要。”
秋潭平静的拒绝了。
老实说，他其实是拿得出这笔钱的。
初中这三年来不间断的打工，让他囤下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从中分出1200参加研学，倒也不是问题。
真正的问题是，一旦赌鬼父亲质问他研学的钱从何而来时，他又该怎么回答呢？
一旦如实告知，恐怕顷刻间就会被抢走，拿去赌博吧。
所以这笔钱绝对不能让父亲发现，这是秋潭一直在保守的秘密。
在这之后，除了秋潭真的有几道题不会，去找她请教外，这两人并没有产生更多的交流了。
可即便如此，当第2天秋谭来到图书馆后，却还是在桌子对面看到了她。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都亦是如此，仿佛就如她所说，习惯是可以培养的。
很快便到了研学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
这天，秋潭和往常一样从床上坐起，他依旧没有看到秋爸。
虽然对方经常夜不归宿，但像现在这样连续消失了4天的，却还是头一回。
他从床上走了下来，却意外的在桌子上看到了一个包装好的信封。
他打开了这个信封，在里面看到了许多的钞票和一张纸条。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父亲，但无论是酗酒还是赌博，都能让我短暂的忘记她，这或许只是一时的逃避，但我已经上瘾，这辈子止步于此。
接下来的这几天，我会跟工头去其他地方参加一个项目，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要是想就去看看你的母亲，顺便也帮我给她送束花。］
信封里装了1400元，扣除研学的费用，还有200的买花费。
秋潭看着手里的信封，沉默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