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蜂拥而上

阿桂像个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大将军，俯视着这一大片景色，喜孜孜地告诉着结拜妹妹：“这就意味着商机！所以我看，我们还是开一间烟花馆吧。”宝英不解反问：“进烟花馆的人本来就不多，你却偏偏要开烟花馆，这不是把钱往水里扔吗？”

阿桂神秘一笑，拉着宝英转身。

“对了，就我们二人这模样，人家玩家相信，能出高价收藏的呀？”宝英还她一个白眼皮儿，笑骂道：“小赤佬，拎无清，伐搭伽（没关系）。”四下瞧瞧，拉着阿桂便走。

走了一大段路，在一条人多的街头停下。

宝英让阿桂稍等等，独自走向一个盘腿坐在地上，拱着双手不断对行人摇讨的老乞丐。宝英蹲下说了几句什么，那老乞丐点点头，费力的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讨碗，一面抖动着碗里几枚铜板，咕嘟咕噜地朝前走去。

自小憎恨穷困的阿桂，有些嫌弃的看着老乞。

老乞脸上皱褶重重，看不出实际年纪，周身肮脏邋遢，散发着一股自己从来没闻过和又酸又臭的怪味儿。宝英回头，示意阿桂林姐跟上。

走着走着，老乞向右一拐，隐入了一片平房，二姐妹也加快了脚步。

进入平房区，犹如进入了迷巷，七拐八弯，宽宽窄窄，陈陈旧旧，破破烂烂，阿桂真担心，走得进来，如何走的出去？

忽然，一扇平房的门，迎着二人由里朝外推开了，一只手在晃动招呼。

阿桂跟在宝英后面，径直走了进去。进去后的阿桂，禁不住扬扬眉梢，宽敞明亮，摆设整齐，家具用具一应齐全，墙上还像枫桥的包老板一样，挂着水墨画，画边还题着字儿。

“飞先生驾到，在下不幸荣幸。”

一个浑厚的嗓音，在二人背后响起。

二人迅速回头，一个西装履服满面红光的中年绅士，正彬彬有礼地微笑着：“What can I help you（英文，我能帮你们什么？）”宝英嫣然一笑：“thanks；thank you（谢谢），请安排一次高档玩家拍卖，不胜感激。”

阿桂有些讶然却不动声色，因为她认出来了中年绅士，就是先前那个老乞丐……第三天上午，阿桂谢绝了结拜妹妹要自己一起去的建议，呆在小店里等拍卖结果，顺便又把自己的思路认真梳理一番。

阿桂心里透亮，这是自己人生的第一个大转折，只能赢，不能输。

她坚信自己的思路，烟花馆开起来后，只要费用比别人便宜，服务相当，就会有客人光顾，而且客人会越来越多，如此滚雪球似的循环，自己不仅能站稳脚跟，更可能有实力向更高的目标冲击……

也不知她这样独自思忖了多久，直到被店老板的招呼声惊醒：“小姐，请问你找谁的呀？”“阿拉找阿拉姐，侬好！”

小店老板受宠若惊。

“阿拉这是小店，小姐，”

听着对方嗓音很熟，阿桂踱到窗口朝外看去，禁不住扑嗤一笑，宝英妹妹头戴一顶插有一枝蓝孔雀翎的凉帽，穿着一件从头到脚粉色的多折裙，二只手腕上左金链右玉石，整个儿就是个假洋人，突然出现在这种寒碜小店，难怪让店老板高兴得摸不着东南西北。

有了110两黄金压轴，经过一系列紧张有序地操作，烟花馆终于开始了转动。

无师自通的阿桂，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在馆内的装修，招聘，培训等环节上，她投下重金。不但通过宝英，请来了在登场响当当的妈咪头牌打点，而且自己还亲自出面待人接客，察颜观色，细心揣测，不耻下问。

所以，开业不久，烟花馆便人声鼎沸，车来人往，一派兴隆。

既然阿桂一开始就亲姐妹，明算账，宝英也就乐得顺水人情，尊重阿桂姐的意见，除了时不时过来客串助阵，为结拜姐姐推波助澜一番，平时就忙自己的粱上活儿，倒也过得快乐潇洒，不亦乐乎。

这月未，阿桂结账。

除掉必要的日常开销，投资的本金全回来了，而且还有盈余。望着一桌子白花花的银子，把个阿桂乐得闭不上嘴巴。这是在阿桂23年的生命中，第一次凭自己努力赚到的真金白银。

话说，这天晚上，阿桂正坐在自己的房间结账，外面忽然起了喧哗。

在现今的影视小说传奇中，烟花馆里勾肩搭臂，淫声秽语，乌烟瘴气，闹哄哄的，如有客人到来，随着妈咪的么喝，那姑娘们便从各自房间出来，靠着走廊栏杆花花绿绿站成一排，个个搔首弄姿，人人淫态毕露，供客人们狎笑挑选。

其实，这只是现代艺术的夸大和现代人的想象。

真正的烟花馆，并非如此。阿桂的烟花间就如她的性格和为人，二层楼阁，装饰是她参照枫桥镇梅阿婆家，三进三出的住居和小花园，加入当下登场大小烟花馆的内置样式而成。

进门是个小天井，天井正中三个大灰色陶瓷缸，种着重金购植来茂盛壮年的松竹梅。

说来好笑也可怜，大字不识几个的阿桂，哪知道什么松竹梅岁寒三友，桃李杏春风一家？只是昔日梅阿婆的唠叨给自己的印象太深，知道这三种植物代表了一种精神状态。

她想，自己白手起家，举步艰难。

可为了赚钱出人头地，也就值了，那就选这三种植物，不但好看，也权当代表自己这种精神状态吧。围绕着小天井一溜儿十间房，分别是厨房，库房，水房，厕房，役房，二个妈咪房，账户和通间客房。

各房内根椐不同的需要，装置装饰得分别不同。

比如专供伺役（保安）住的役房，设置就和今天的保安室大同小异。顾名思义，专供妈咪住的妈咪房，恍然一看，犹如散发着温香浪温的大家闺秀的闺房。

账房三用兼办公室和卧室。

平时阿桂自住，宝英过来时也住在这儿，稍宽，除了账房必要的东西，其陈设比她雇请的妈咪住房简单寒碜。一楼最大最豪华最现代，自然是通间客房，这儿是妈咪招呼姑娘们见客的地方。

初来乍到的客人，进了大门稍站站，即有热情的妈咪不远不近的招呼：“来啦，客房请！”回头客则轻车熟路，进了大门不用妈咪招呼，朝右一拐就进了客房。

客房，布置得有点像现代商所。

其豪华光彩现代自不待言，全套红枣木用具，坐具，顺左进和顺右拐布置亦同。只有回头客知道，顺左进，是先来者坐的，一般可同时容纳2—4人。

后来者呢，则全部给引进右边，排排坐，吃果果。

喝着妈咪亲手奉上的热茶，听着外面妈咪的叫号，再出右进左，挑选自己心仪的姑娘。左边的客房靠墙头，一架漆成粉色的木梯搭在通向二楼的墙壁上。只要妈咪举起手掌拍拍，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就会一个一个地从木梯上缓缓走下，靠墙站成一排，代客人挑选。

被挑中者，姑娘便含笑上来搀其手，引向客房里幽暗的里间。

里间就如现代的按摩房，一溜儿几张小床，中间用可随意拉动的布帘隔断，自成一体。当然，客人不满意这环境，愿出更多让姑娘满意的嫖资，姑娘便会嫣然一笑，引他出客房顺着小木梯上二楼，进自己的闺房按钟点玩乐。

因此，无需多言，二楼全是姑娘们的闺房。

闺房又根据姑娘的身价，分单，双，三人间。间间设备设施齐全，关上门就自成一体。那么，这样的描述下，看官要问了：单人好办，双人三人呢？

且慢，双人三人和一楼客房的按摩房一样。

有客来，各自拉上布帘隔开，纵然喘声相闻，春脚乱蹬也不妨的。如遇客人高兴出手大方，在嫖资之外另给的赏银，见者一份，皆大欢喜。

江湖中人都知道这是花业的潜规。

因此实际上，双人三人间比单人间，更受到大牌姑娘们的欢迎。综上所述，阿桂的烟花间除了惯常的嘈音，基本上是平静的。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阿桂合上账本推门出去。

一对衣着华贵又时尚的中年夫妇，正拉着一个姑娘又吵又骂又打的，任凭妈咪和伺役拉劝也不放手。瞅到阿桂出来，阿芳妈咪叫到：“老板出来了，大家听老板的话行不行呀？”

于是，一干人都停下，眼睁睁的看着阿桂。

中年夫妇气势汹汹地冲上去，一左一右围住了阿桂……对上海话还不太懂的阿桂，好容易才听明白了，俩夫妇的女儿一直不学好，跟着女伴在外面混世界，夫妇俩好容易才把她找回来，一不注意又跑掉了。

这不，好多天了，居然发现在这儿接客！

这太让人受不住，太丢面子和太欺负人了。女儿不懂事倒罢，你个开店做生意的大老板也不懂事？不行，这话得说清楚，说不清楚，咱们告官去。

阿桂听了，脸色有些发白。

开业前为了招聘，阿桂和宝英费尽了心思。阿桂虽然对什么district（英文，地段）district还是district不太以为然，却对应聘者格外重视。

靠着在枫桥包老板处得到的经验教训，自己要开的这间“烟花间”，姑娘们的容貌和素质是最重要的。

可在眼下，各路店家玩家重金抢挤之时，这二项兼得又是最困难的。以自己目前的各方面经验和经济等等，要抢得价廉质优的头筹，显然不行。

思忖良久，商量不断。

阿桂决定双管齐下：先重金聘请二个自带人脉的妈咪，再招一些面容尚可且要价不高的贫家姑娘，加以培训上岗。竖起旗帜，自有兵来。

招聘开始人才纷来。

二个面容蛟好，经验丰富的年轻妈咪，各自带来了自己掌握的姑娘，阿桂把她们编入二楼的双人间。另招聘的贫家姑娘经妈咪简单培训，全部编入了三人间。

单间，则一直空着。

一是，有怪癖客人喜欢妈咪的，付足嫖资后，由妈咪带进二楼单间玩乐。二是有意空留着，以期让姑娘们有个期盼和上升通道。

花业无论大小，一旦能拥有本馆的单间，则意味着姑娘身价的重大提高。

那老板公开私下的赏赐，客人的嫖资（提成）和在行业中的名气乃止社会地位，便纷至沓来，转眼成百万富婆，从此后半生不愁，不是梦想。

现在的这个被夫妇俩斥骂的“不学好”女儿，正是经妈咪简单训练编入三人间的贫家少女。

“不学好”才来半月，容貌居中，面对阿桂老板的问话，只会畏畏缩缩地红着脸低着头，呐呐而言。阿桂好容易才听明白了，少女家贫，自幼给卖给上海一家富商的痴呆儿当童养媳。

现在她满十六岁了，富商便逼她立即成亲。

“不学好”不愿意而跑出来找工作，打算自己养活自己。仅此一下，就击中了阿桂的软肋，当初，阿桂就是看这原因上，立即收留了她。

可喜的是，少女不算太笨。

虽经妈咪简单的培训后上岗，可其的害羞，迟笨和不暗人世，却被风月场上的老手们，认为是青涩，纯朴和娇憨，蜂拥而上，点钟加钟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