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修行
“进来吧。”老人开门与肖晨对视了一眼
肖晨随老人进入茅屋。小茅屋内饰极其简单,真可谓家徒四壁,仅有一张桌子、两根板凳和一张铺着被褥的床。
“师叔祖,弟子有一问题,还请师叔祖替弟子解惑。”肖晨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本书,轻轻放在桌上。那正是罗立恒今日所看之书。
“是要问那县令长子罗立恒?”老人目光落在桌上的书,缓缓开口。
“正是。那孩子,弟子连续几日细细观察,并未发现他有灵根,可他却能找到师叔祖您所著的《万物一》,而且悟性高得惊人。仅仅翻书一页,便是‘万物作焉而不辞’,还请师叔祖为弟子解惑。”肖晨回想着罗立恒翻书提问的模样,满脸疑惑。
“那娃娃乃是乾坤圣蕴灵根,身藏乾坤之妙,这天地之理,你又怎可看透?”老人抬手,缓缓顺了顺胡须。
肖晨先是惊愕地张大嘴巴,而后转为满脸喜色,“若真如此,实乃我伏灵峰之大幸啊!我这就传信师尊,让他早日将那孩子带来修行。”
“别想了,这娃娃我先看中的。再说了,这乾坤圣蕴灵根,你们能教得了?可别耽误了人家。”老人没好气地说道。
“师叔祖,您就别和我争了吧。您那静穆峰有小师叔已经足够啦。”肖晨赶忙劝道。
须臾山七峰,老人所在的静穆峰,只有老人与那年纪轻轻便跻身元婴境的小师叔。年仅四十几便踏入元婴之境,这般天赋,天下罕有。哪个修士不是苦修数百年才能摸到元婴的门槛?小师叔的天赋堪称近妖。
老人眉头一皱,“哼,你那小师叔整日只知喝酒云游,这山上就我一个,你可知我有多闷?要不是为了这小子,我犯得着跑到这儿来当个整天扫大街的可怜老头?你们其他几峰弟子长老众多,哪里能体会我这孤寡老人独自守山的滋味?”
肖晨瞧了瞧面前这位朝他说话,甚至都有少许口水喷到自己脸上的老人,心中莫名有些怜悯。自己这位师叔祖,虽说有个天赋极高的弟子,可小师叔最不喜欢待在山里,就钟情于九洲的美酒与风景。好几次,自己应师傅之命去静穆峰请老人为弟子们讲道,都见老人孤零零地躺在竹椅上。
思及此处,肖晨心中已明,自己师尊虽是一峰之主,在弟子们心中威望极高,但也未必真能教导好这万年难遇的乾坤圣蕴灵根。于是,他恭敬地说道:“师叔祖说的是,这乾坤圣蕴灵根,就该圣人来教。”
“对嘛,早这样说,不就省了这些口舌。”
“那弟子便退下了,不打扰师叔祖了。”肖晨躬身行礼,而后转身离开茅屋,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老人站在门外望着肖晨离去的背影,心中叹道“这娃娃事关未来之因果,又怎是你那伏灵峰能承受的”老人双手负后转身走屋中。
罗立恒在房中盘腿坐在床上,双手结印于腹前。“不愧是周先生,这万物之道果真玄妙,若非此道,恐怕要等跻身金丹后才会醒来了。”
罗秉文察觉到周围灵气异样,赶忙走出书房。他望着那丝丝缕缕的灵气正朝着罗立恒房中涌去,不禁惊愕道:“怎的如此便修行了?莫不是那肖先生决定收了我儿?”
几日前,罗秉文曾前往肖先生的住处,恳请他收下自己的儿子。他的小儿子罗阳天生灵根,倒不用他过多操心。可罗立恒并无灵根,在罗秉文眼中,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修道的天赋。若不是担忧未来世道不太平,他也觉得儿子能平凡地过完一生便足矣。只是,如今灵启王朝局势不明,若是大皇子继位,或许还能安稳;若是那常年跟随蒙将军出征的二皇子登基,天下百姓恐怕要苦不堪言。正因有此顾虑,他才希望肖晨能收了他的两个儿子,让他们去往须臾山成为山上的修行之人。
罗立恒吸纳着灵气,“这次回来定要从新悟出大道,此界有那位先生与它相争,世间太平我也可以专心悟道,只是这家终究只是一县县令,远远供不了我修行。”罗立恒计划着未来的修行之路,想着到时找个修仙大宗,入门做个年轻天骄也是轻轻松松,再不济做个山间野修大能也行,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出门,离开这座被王朝高位者保护的很好的青岩。
三个年轻人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这县城,他们已经逛了十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种腻味感早就萦绕在心头,可没办法,县城就这么大点儿地儿。
“真想去盛京看看啊,这小县城我都待腻了,你们难道就不想回盛京?”许义说着,目光在罗家兄弟身上来回扫了扫。
“想是肯定想啦,不过在这县城也没那么糟糕。早春的时候,静静地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晚秋,就吹吹那带着凉意的风,感觉也挺不错。”罗阳看着满脸愁容的许义,努力想出了这几句宽慰的话。
罗立恒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要想回盛京扎根,要么等咱们父亲被朝廷调回京城,要么就是等他们到了岁数告老还乡,最后就是我们三人在明年春闱考个好成绩,不过这几种情况,好像都不太现实。”
“额,就没了?”许义一脸不甘心地望着他。
罗立恒又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当,仙,人。”
罗阳一听,立马翻了个白眼,“哥,你还劝许义少看些志怪奇闻,我看你现在和他也差不多。”
许义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榆木脑袋,怎的也学起我来了。”
“那荟萃楼,请了个说书先生,咱们去听听?”许义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前面的酒楼,随后转过身,满脸期待地看着罗家兄弟。
“哥,你去不去?”罗阳看向罗立恒。
罗立恒略作思考,回答道:“算了,你们去吧,我还是想走走。”
“小阳,咱们走,真扫兴。”许义说着,搭着罗阳的肩膀朝酒楼走去,还扭头对罗立恒喊了一句。
罗立恒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默默地接着在街上走着。
他踱步来到河边,双手紧扶着围栏,凝视着那奔腾不息的河水。恍惚之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条无比壮阔的长河汹涌向前,那长河流的不是水,是世间之变化。长河两岸,两位大能隔空对峙,一位大能身后是星星点点的火苗,那火焰虽微弱渺小,却蕴含着顽强不屈的生命力,似有星火燎原的磅礴之势;另一位大能身后则是硕大的光球,光芒耀眼夺目。
这时,一位脊背弯曲的老人缓缓走来,站在他身旁,也将目光投向那流淌的河水。
“未来究竟如何?为何就这般贸然过来了?”老人的声音沙哑低沉,仿佛历经了无尽岁月的沧桑磨砺。
“弟子一时疏忽,让旧神钻了空子,后面的事先生您想必都已知晓。”
老人深深叹了口气,“自你接替他之后的,我便无法窥探了。”
两人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须臾,老人再次开口问道:“此次你有何筹谋?”
“看了您的书后,我觉得能在万物二字寻得一线生机。”
老人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饶有兴味的光芒,“拜我为师,我教你啊。”
罗立恒赶忙转身,望向那佝偻着脊背的老人,毫不犹豫地跪地叩首,毕恭毕敬地说道:“师傅。”
老人微微挑眉,略感意外,“你来真的?”他看着面前跪地、额头紧贴地面的少年,“那我就勉为其难将你收了吧,只是能不能捕得这一线生机便是看你的造化了。”
“我来便是为了这一线生机。”
老人满意地捋了捋胡须,朗笑道:“好,好一个一线生机。”
罗立恒见老人应允,心中满是欢喜,立刻起身,轻轻拍去身上的尘土,再次躬身行礼道:“多谢师傅。”老人望着罗立恒那模样,上下打量一番,暗自思忖:好歹也是做过圣人的,怎就被教成了这副模样,唉,也是随了我那师兄。
几日后,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徐徐驶来。拉车的两匹枣骝马毛色纯正、油光锃亮,迈着优雅的方步,稳稳拉着马车穿过熙攘的大街。
那马车甚是精妙,车身由黑楠木打造,其上雕梁画栋,工艺精湛。花草图案以金叶点缀,阳光下闪耀夺目。
马车行至县衙,县令罗秉文已率县衙官员跪地相迎。
“微臣青岩县令罗秉文,恭迎殿下驾临。”罗秉文高声道。
马车中,一位俊朗少年缓缓撩起车帘。他面容冷峻,似寒玉般散发着清冷气息。眉如墨剑斜飞入鬓,英气十足。双眸深邃如潭,藏着点点微光,仅是随意扫视众人,便令人心生寒意。
“起来吧,我以书院弟子身份而来,不必多礼。”少年声音冷淡。
“殿下圣恩。”众人齐声道,而后起身。
“此次我来,要带几个孩子前往盛京,供各家仙师挑选。”少年神色依旧冷淡。
“不知殿下要带走哪些孩子?”罗秉文躬身询问,语气恭敬。
少年身后侍从上前,将名单递给罗秉文,罗秉文连忙双手接过。
“今日之内带走这些人,你安排好。”少年说完,径直走向县衙,坐上公堂主位。
不久,名单上的孩子与父母齐聚县衙门口。罗秉文和许世国站在台阶上,许世国手持名单,开始点名。人齐后,他大声说道:
“诸位,今日这些孩子将随三皇子殿下前往盛京,届时各家仙师会收你们入山门修行,日后修行有成者回归王朝可做谱牒仙师。”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哗然。
“大人,我修行后能成传说中的仙人吗?”一少年激动问道。
许世国微笑点头:“能,修行有成便是仙人。”
许义兴奋地拍着罗阳和罗立恒的肩膀喊道:“你们听,我说的仙人是真的!”
罗阳满脸惊讶:“这不是做梦?父亲也这般说?”
许世国清嗓高喊:“肃静!”
台下瞬间安静。
“若无异议,点到名的画押后回家准备,日昳于城门集合。”
罗阳第一个走上前画押,心中忐忑不安。究竟是因为这如炸雷般突如其来的修仙消息,让他对未知的前途感到迷茫惶恐?还是因为即将告别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生活了多年的青岩,而心生离愁别绪?他目光转向一旁的父亲,只见父亲的眼中满是欣慰与鼓励,那眼神仿佛在说:“孩子,勇敢地去吧,去追寻属于你的未来!”
而许义虽说排在第三个上前画押,可他却迈着大步,昂首挺胸,那签字画押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画押之时,他还一脸得意洋洋地瞟了瞟自己的父亲。许世国见状,怒从心头起,上前就是一脚,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有本事出门就别回来了!”许义捂着被踢疼的屁股,却依旧笑嘻嘻地说道:“爹,我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给您带回那仙家灵药,让您好好开开眼,见见大世面!”
罗立恒缓缓走上前画押后,下意识地抬眸看了眼父亲。罗秉文的眼中既有欣慰与鼓励的光芒闪烁,又有浓浓的不舍在其中翻涌。小儿子向来聪慧乐观,招人喜欢。而他这个大儿子,向来沉默寡言,不善于与人沟通交流,小时候最喜欢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着自己。此次突然要离开,还真是让他有些难以适应。好在还有许义、罗阳一路同行,相互为伴。
台下孩子纷纷上前画押,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悲。一妇人猛地扑入丈夫怀中,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儿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啊。”“行了行了,莫要这般,别给娃娃丢脸了。他将来可是要成为天上仙人的,孩子有这般出息,咱们应当高兴才是。”那男人一边宽慰着妻子,一边轻轻地拍了拍妻子的背。是啊,孩子自出生到长大,一直都在自己跟前未曾远离。此时却要去追寻那缥缈的仙道,成为天上仙人,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啊。
城门处,一帮怀着在未来腾云驾雾、受百姓敬仰憧憬的少年在城门处谈论着将来。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人们纷纷看向它。
“早上便见过这辆马车了,看那车的样式,里面坐着的多半就是三皇子了。”人们猜测着马车里的人,也有的感叹这马车的精贵。
马车驶到众人面前,人们顿时停下了议论。马车旁的侍人看着众人道:“诸位跟着马车即可,莫要掉队,这份机缘可就看诸位是否拿得住了。”
说完,马车缓缓驶出城外,身后跟着的则是那帮少年。马车行驶得缓慢,众人徒步跟着,没人抱怨。因为谁都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皇子,也没人会抱怨路长,毕竟是否能踏入仙门就看自己是否走得到盛京了。
马车里,老人和少年对坐。老人气定神闲,少年一路上却紧张至极,因为自己面前坐的是圣人,是自己的太师叔祖,是当今这座天下屈指可数的强者之一啊。齐隐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交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双脚也不安地在地上轻蹭。
老人衣衫褴褛,闭着眼,似乎感觉到了少年的紧张,有些想缓和气氛,便说道:“你是哪座峰的弟子?”其实老人早知道他的来历,只是没话找话罢了。
齐隐听到太师叔祖跟自己说话,连忙行礼,身体前倾,头几乎要碰到膝盖:“太师叔祖,我是正德峰四代弟子齐隐,因家师公孙泥受命来灵启王朝主事书院,所以回了王朝。此次是诸多山上仙家与王朝合作才会招如此多的弟子。”孩子像是太过紧张,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老人看他的神色,不禁笑了笑,心想:这娃娃紧张过头了吧,我在山上的名声不是挺好的嘛。
“你在山上时可曾听过我说法?”老人又问。
齐隐回忆后说道:“听过一次,那次您讲的是伏灵峰的‘礼序兵伐’。”说话时,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脚尖,不敢与老人对视。
老人躺下,又看了看他:“听得了什么?”
齐隐又想了想当时老人坐在那莲花高台上讲法时的情景,便有些钦佩和赞叹地说道:“以礼为刃,乱敌之心,战之有序。可称克敌之圣法。”说完,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正躺着闭眼的老人,同时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老人依旧闭着眼:“悟性不错,不过,就是性格有点问题,我是你太师叔祖,又不是什么杀人魔头。”
齐隐也只得行礼,他的手颤抖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是。”
老人瞟了一眼那少年,又接着闭眼,心想:天资不错,就是太没意思,胆子太小。
齐隐见老人转过身去,心想:你想想,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突然窜进马车,你还不敢说什么,那人还自称是你只见过一面的太师叔祖,能不懵?能不害怕这疯老头?
天色如同一块被墨汁逐渐浸染的布,缓缓暗淡下来。一行人长途跋涉,此时已行至一处溪边。潺潺的溪水在月色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宛如一条银色的丝带。大家商议后,决定就在此地过夜休息。
那位皇子,身份尊贵却行事神秘自己先行了。那侍人面无表情地丢下四份地图,说要是他们若是在皇子抵达盛京五日之后没到盛京,将取消资格。十六个少年机灵地分成了四组,他们目光中闪烁着对未知旅程的期待与忐忑。这些少年在出门之前,父母都备好干粮,也有个别家中贫寒的没有,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别人,自己咽口水,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自然也会分给那些没有的。
此刻,各组围绕着各自燃起的篝火而坐。火焰在夜风中舞动,火星四溅,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气氛热烈非凡。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有人满脸向往地说着,等自己当了仙师,一定要找好几个漂亮的婆娘,享受人间的温情;也有人豪情万丈地描绘着自己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建立赫赫军功,名震四方的画面,仿佛那辉煌的未来就在眼前,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