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梦境
夜凉渐浓。
茫茫大雾充斥了四周。
雾气从四面八方向石碑逼来，却在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住，不再蔓延过来，如同一团灰白的幽灵在原地徘徊。
视线已经被彻底遮蔽。
所见之处唯有一片浓白。
咚、咚、咚……
回荡在迷雾中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仿佛是踏在周严的心脏上。
短暂的寂静后。
一阵液体溅出的刺耳声音响起，接着传来牙齿摩擦的喀嚓声，听得令人有些抓狂。
雾行者们正在咀嚼着什么。
它们的行为扰动了雾气，一些残破的碎块被随意抛在一旁，溢出的红色液体浸入土壤。
那是血眼球的碎块。
周严瞥了一眼雾中鬼祟的身影，脑海不禁产生恐怖的幻想，但又被他迅速压了下去。
“话说，所谓的呼唤是怎样的？”
他问起阿信，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这个嘛……”
阿信叉起了双手：
“等你入睡以后就知道了。”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坐下，看着雾中的黑影，耐心解释：
“在呼唤日入睡的人，会梦见各种各样的奇怪场景，听见很多原本不该听见的声音，甚至直视那些无可名状的古老存在……
“有人会因此在梦中死去。
“也有人挺过了梦境，从而获得神秘的知识与力量。
“不过你倒是不必担心，因为你身上带着绿触手的祝福，它会保佑你平安度过梦里的危机，所以你今晚可以放心睡一觉。
“等到浓雾散去，雾行者们也会重新被吊到树上，不过血眼球已经获得了自由，成为在森林里游荡的怪物。”
阿信说完，拍了拍坚硬的石坛。
周严笑了笑：“行吧。”
他从身后唤出了绿色触手。
在阿信疑惑的目光中，周严指挥触手在石坛上平放着舒展开来，然后慢悠悠地躺在了柔软的触手上。
“你要不要试试？”
周严露出了惬意的表情。
阿信摸了摸下巴，颇感意外的眼神中还含着一丝笑意：“我倒是没想过，它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用途……”
“物尽其用嘛。”
周严也笑着回了一句。
“不知绿触手一族看见你这么干，会是什么想法呢？”
“只要不是拍死我就行了。”
“你还挺幽默的。”
……
两人又交谈了大半小时，直到困意实在强烈，才各自入睡。
【疲惫的一天过去了。】
【你从猎人“阿信”的口中了解到许多隐晦的秘密，无论是神秘种族“深潜者”还是亘古不变的“呼唤日”，都引起了你无限的遐想，你开始对这个世界感到好奇，不过……】
【好奇，往往是最大的死因。】
……
迷糊中，周严听见了声响。
他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入了梦境。
遥远的呼声指引他走出黑暗，迎来了海市蜃楼般的模糊光景：
日光很刺眼。
天空不带一丝云彩，呈现出冷酷的灰蓝色。
眼前是广袤的荒芜海域。
脚下是一片混杂着淤泥和水草的黑色海滩，而身后矗立着许多尺寸惊人的雄伟石柱，覆盖着绿色泥浆的巨石建筑杂乱无章地散落其中。
这是一座古老巍峨的石城。
它的存在好像令周围的空间都扭曲起来，一切事物都以令人费解的方式展现出怪异的形状。
潮湿的墙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
滑润的巨石淌着黏稠的绿色液体，无法忍受的恶臭在每一个角落弥漫。
周严怔怔地站立着。
他好像被无形的恐惧定住了。
这座死寂的石城里，到处都透出一种邪恶不详的气息。
而在地底深处，一道模糊混乱的声音从某个无法确定的位置传来。
周严立马就辨识了出来：
“克苏鲁……”
只是在混沌之中，还隐约夹杂着另外一个从未听过的词语：
“拉莱耶。”
它们似乎是一个连贯的句子，却因古怪的音节而无法拼凑在一起，只能凭模糊的直觉来感受到它们所蕴藏的原始恐怖。
周严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的灵魂好像被拉扯出了体外，飘浮在这座古老石城的上空，令人目眩的场景映入眼帘。
远方有一扇宏伟的大门。
那是一座雕刻着花纹与图腾的巨大石门，上面刻印的图案是他曾经见过的可怖形象——
那个由章鱼头颅、触须脸庞和干瘪翅膀所组成的怪物。
直觉的呼声，唤出了那个名字：
“克苏鲁。”
这就是那头怪物的名称。
恍惚中，周严好像听见了无数道沉闷的呢喃，或是来自远古的狂野呼声，它们从四面八方传来，强硬地闯入了自己的脑海。
只在刹那间，他的双眼便溢出了殷红的血……
他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
就在他觉得快要临近死亡的时候，幽绿的光芒从身上涌现，一根透明的触手生长出来，将他轻轻环绕，碧绿的幽光充盈了视野。
随后，一切平息下来。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冰冷的血字，在黑暗中浮现：
【SAN：50】
【在绿触手祝福的加持下，你侥幸度过了难关，窥视旧日的秘密就是如此危险，希望你下次谨慎考虑。】
【提示】：绿触手的祝福已失效。
【获得：知识碎片(未知）*2】
【直视旧日的场景使你在无意中摄取了某些知识，获得了新的能力。】
【血肉活性】：你的血肉充满了活力，不仅身体素质和感官得到提升，伤口愈合的速度也会加快。
【灵魂触手】(二阶）：触手的速度与力量得到了强化；你现在可以同时生成两条触手。
……
……
周严醒来时，雾气明显变淡了。
海上的雾气几乎消散了大半，轻微的风吹动了一片狼藉的花丛，涌入森林里的迷雾也不再浓厚，枯木的剪影若隐若现。
雾行者似乎都消失了。
周严猜测它们只是聚集到了林子深处，因为海边的雾气在不断变淡，反而森林内部的灰雾还算浓厚。
血眼之花已经全部绽放，所孕育的血眼球早就不知所踪，只留下迅速枯萎的花瓣，犹如干瘪的人皮飘落在地。
周严捂了捂脑袋，一阵发昏。
回忆起昨晚的可怕梦境，他心里还是感到无比的惊悚。
那座石城……
那扇无比巨大的门……
还有包含了“克苏鲁”和“拉莱耶”的神秘语句，它应该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咏唱，恐怕没多少人知晓它的含义。
周严叹了口气。
要是没有绿触手的祝福，他也会成为在梦中死去的可怜虫之一。
“看来，缺少祝福庇护的情况下，不能在呼唤日入睡了啊。”
他又握了握拳，明显感觉肌肉比之前更有力，血液的流淌似乎加快了。
“又获得了一些能力……血肉活性，也就是我更能挨打了，另外可以同时召唤两根触手，战斗力增加了……”
虽然梦境可能带来丰厚的回报，但其中的危险也是无可比拟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不值得冒险。
周严起身望向四周，在海崖边上看到了阿信的背影。
“昨晚睡得还好吗？”他来到阿信身边坐下。
“还不错。”
“你总是喜欢凝视大海呢。”
周严又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了深邃幽静的大海，淡淡的雾气缭绕着岸边的礁石。
“是啊，我总是会幻想，深潜者的故乡会是什么样子，但从族人的描述来看，它充满了冰冷无情的死寂。”阿信神色淡漠地说。
“看得出来你很不喜欢那种地方，就像这片被腐化的森林一样。”
“你说得对。”
阿信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我确实不喜欢那种死气沉沉的地方，可惜的是，那是我的故乡，素未谋面的故乡。”
“你的族人会强迫你回去吗？”
“它们没有那样做，只不过我自己想去看一眼罢了，毕竟……”
阿信转过身，石像般坚毅的脸庞出现了怅然若失的神情，海风无声吹拂着他的黑发，也撩动起某一根心弦。
他望着森林，或是望着森林背后某个遥远的地方，轻声叹息：
“我已经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