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朋自远方来
红袖招楼下的小院里，一位异族武士正簇拥着那个身披纯白狐裘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形修长，鼻梁高挺，碧眼紫眸，极为出众。
他与身旁人言语时，嘴角总是带着几分笑意，温和且亲切。
此人名叫拓跋临，在北蛮皇子之中排行第三，上有两兄，下有一弟。
相较于那些野心勃勃，觊觎皇位的兄弟，这位三皇子则是素来以不争闻名于北蛮。
他如此作为，若是在大赢或南朝，定能得一个贤名。
可惜北蛮民风彪悍，他如此不争，反倒是被北蛮人看轻几分。
此时在他身旁的异族汉子名叫呼延正信，是这位三皇子的贴身护卫。
呼延是北蛮大姓，呼延正信也是呼延一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呼延正信望着抬头打量身前绣楼的三皇子，心中有些不解。
他跟随三皇子这么多年，还不曾见过三皇子如此咄咄逼人。
这绣楼上那个汉家女子虽然长的不差，可样貌胜过此女的在他们国中也有不少。
而且他们已经在绣楼下站了几个时辰，似乎是在刻意等人前来。
想到此处，他嗡声道：“三皇子，为何不上楼？”
拓跋临闻言一笑，“难道你以为我是沉迷女色之人？”
呼延正信沉默不语。
拓跋临笑道：“不久之前南朝使臣曾去过龙城，求咱们北蛮联手夹击大赢。我此次出使，既是求学，也是要与大赢商讨此事。”
正如当初大赢天子荡平中原，以赢字为国号，北蛮人也素来以北蛮二字为勇武的象征。
呼延正信到底是个只知习武的莽夫，问道：“当初陛下不是应下南朝了？”
拓跋临点了点头，“确实应下了。不过做与不做，出兵与否，就要看大赢的诚意如何了。”
他拔出腰间那柄昨日在镇子里买来的折扇，微微扇动，“谈判一事，功夫在谈判桌上，却又在谈判桌下。大赢人素来自恃刚强，以刚而不折自许，大赢天子又吃不得半点委屈，号称从无隔夜仇。”
他以折扇轻轻拍打肩膀，“我如今在大赢境内如此霸道行事，自然会让大赢人心怀怨愤。”
“可我如今是奉命而来，若是阻拦我，他们就要考虑一事。若是我到时一怒之下搞砸了这次和谈，那大赢这么多年辛苦维持的南北平衡必然要被打破。我蛮族兵马南来，中原之地，不知要多添多少骸骨。”
“可若是不阻拦于我，任凭我带走这个女子，那无疑又证明大赢这么多年来吹嘘的刚强不折不过是个笑话，到时大赢百姓的怒气，除了落在咱们身上，也会落在大赢朝廷身上。民怨沸腾，从来不是句空话。”
呼延正信恍然大悟，三皇子用的是阳谋。
心中却也不禁想到，要是换了他是大赢官员，又该如何抉择？
拓跋临以折扇轻轻拍打手掌，“未曾对弈，先下一城。”
只是他随即遗憾的摇了摇头，“其实我反倒是更希望有人前来，如此才有趣些。”
他话音未落，院中紧闭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一个身上带着浓重酒气的年轻读书人，迈步而入。
……
拓跋临看着突然闯入的读书人，眉头先是微微一皱，随即又缓缓舒展开来。
他转头望向身后的呼延正信，笑道：“看来呼延你平日对手下人还是看管的松了些，竟然能被一个读书人闯到这里来。”
呼延正信一脸杀机，那些安插在红袖招外的护卫武艺如何，他最是清楚不过。
即便这个读书人是儒道中人，可要击败那些楼外的武士，绝不可能连衣衫都不曾破损。
此人定然另有帮手。
“陈询”自然也看出对面两人神态有异，他却也顾不得深思其中缘由，只是冷声道：“让开，老子今日要带许姑娘离开。”
绣楼上，有女子闻声，探头下望。
四目相对，满口老子的陈询目光竟是闪了闪。
陈询朝前走去。
双方相距十余步时，呼延正信踏前一步，一脚重重跺地，身下地面寸寸开裂。
以其为圆心，有巨大重力朝四面蔓延开去。
几十步内，飞蝇下落，鸟兽死尽。
蛮族四品，即可炼力。
既可困人，也可杀人。
至于范围之大小，力道之深厚，全看修炼之人的修为高低。
呼延正信显然是此道高手。
陈询用尽全力，踏前两步，已是满身汗水。
两袖之间，有几缕浩然气蓦然掠出，直朝呼延正信身前卷去。
只是未曾到其身前，便像是撞上一道无形气墙，轰然间被震碎开来。
绣楼上，许清嘉微微探身。
若是陈郎死了，她便自此跳下去也就是了。
“果然是儒道中人，不过看来只是个侥幸窥得门路的野修啊。”
拓跋临上前几步，以手中折扇指着进退皆不得的陈询，轻声笑道：“儒圣曾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如今我等远道而来，你既是儒家门生，不说待客以礼，却是喊打喊杀，哪里是儒家的待客之道？”
身处重力之中的陈询艰难开口，“老子不是儒家门生，再说你这种狗东西，也配算人？儒圣也有言语，有狗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半点也不风雅，如此人物，也不知是如何得修儒道。”
拓跋临叹了口气，“本想你若是肯随我北去，我成全你们也就是了，可惜啊。”
陈询呸了一声。
拓跋临示意呼延正信，碾杀此人就是。
呼延正信却是神色一动，一个闪身，挡在拓跋临身前，一拳将楼外飞来的一物打成两截。
原来是一块沾染着血迹的青砖。
一袭青衫自外一掠而入。
衣服上带着些血迹的萧停拍了拍陈询的肩膀，笑道：“本想给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可你不中用啊。”
陈询扯了扯嘴角。
拓跋临笑道：“原来还有帮手。大赢的待客之道，我北蛮今日领教了。”
萧停打量对面两人一眼，也是笑道：“我大赢礼仪之邦，朋友来了有美酒，至于豺狼来了。”
他抬起一手，五指并拢，缓缓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