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95.流年
听到穆白叶这么说，在场的人也算是沉默了下来。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同样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对穆家的仇恨本身，就来自于穆家的所行所做。
“既然母亲已经死了，我在这个穆家，就没有一个亲人了，剩下来的，全都是仇人。”
穆白叶的目光停留在穆小青的身上，眼中之间的怨毒逐渐变得明晰了起来。
对穆家所做的事情，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后悔过。
知道以一己之力根本没可能扳倒整个穆家的穆白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其他家族的合作。
当时整个汾州城陷入了家族之间的厮杀里，如火如荼的生存之战里，穆家也同样十分不好受。
就算身为新兴家族的穆家，在短短几十年的事件里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可面对那些被他们成为朽木的旧家族时，对方的底蕴，依旧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所以穆家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城内资金不足，那么就从城外寻找。
不管是谁，只要能够给穆家筹集银两，那就是穆家的恩人，想要什么都能够从穆家的手里拿到。
而嫁女，只不过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环。
当然，穆家是绝对不会将核心的女子嫁出去的。
就比如穆小青这样嫡系女子，那是要用来向更好的对象和家族进行联姻的。
所以对于那些只有钱的人或者家族，穆家所做的事情，就是将穆白叶这样的女子交出去。
穆白叶也是因此才知道，自己即将嫁给一个肺痨鬼。
谁家少女不怀春？
年少的穆白叶自然也是一样，她一起期待着能够从穆家离开，嫁给一个年少多金的美少年，就像是当年传闻里京城第一美男子陆千寻一样。
从穆家逃出去后，她已经给未来做好了打算。
到时候和自己的夫君商量，将母亲从穆府里接出来，只要给足够的钱，穆家什么都会答应。
所以这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然而，当得知穆家给她安排的，是一个根本活不了多久的肺痨鬼时，她的心态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但那个时候的穆白叶，依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那就是不管怎么说，那肺痨鬼都是个有钱人，自己若是能够嫁过去，未来就算是不能继承这些银子，至少也能够分润一点。
所以她这个原本已经做好深闺大小姐打算的人，终于决定找个机会离开家里，去看一看自己那位丈夫。
然而也就是这么一看，让她如坠冰窖。
那即将成为其夫君的男子，竟然在河畔的花桥上，一脸颓丧地搂着几个勾栏女子，做些下作的事情。
而且这人哪里能够是和她年龄相近，分明就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在这个时代，自称“老夫”也不为过。
甚至可以说，如果他身体健康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有了好些个子孙！
虽然正如穆家所介绍的那样，这男子非常的有钱，在画舫一掷千金也毫不在意，甚至在宴会正酣的时候褪去衣衫，摇晃着干瘪的身躯。
她并非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格，所以对于这样的男子，穆白叶的第一念头就是逃跑。
她不想嫁给这样的男子，这种在年龄上大了自己一轮还要多，甚至和自己的爷爷差不了多少的男子。
“所以我逃了。”
穆白叶看着林长笙，语调重新变得平和。
似乎这一段记忆对她来说，并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虽然语调十分淡然，但在场的人都能够想象到那一幕，原以为自己能够从坑里逃出去，却不想跳进了更深的坑里。
为了避开大坑，选择逃离自然是最正常不过的决定。
然而这个决定，却让她走上了今天这一步。
她当然没有成功地逃离汾州城。
当时的穆家，几乎掌控了半个汾州城，穆白叶准备逃离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穆家人给发现了。
他们可不能让这样的一枚棋子从自己的手里逃出去。
所以只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以为自己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的穆白叶给抓了回来。
但这个时候的穆白叶绝对想不到，就因为自己打算逃离这里，所以给自己的母亲带来了巨大的恶意。
穆家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而穆白叶，恰好就撞在了这上面。
原本应该承接的对象是穆白叶，但因为很快就要出嫁，若是因为身上有伤被人给退回来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穆家转变目标，将穆白叶的母亲吊死，以正视听。
若是平日里穆家人能够对穆白叶和她的母亲稍微好上一点，甚至于只是惩罚，而不是杀死她的母亲。
那么穆白叶多半也就顺从了，毕竟她心里很清楚，光凭自己，是没办法对抗整个穆家的。
能够对抗穆家的，只有其他各大家族！
“那时的穆家和各大家族战得正酣，整个家族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所以他们压根想不到，有人会在背后捅刀子。”
穆白叶冷笑一声，作为捅了穆家一刀，甚至是将整个穆家葬送的人。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讥嘲。
讥讽这个穆家的不做人事，也为报复这个穆家。
在这个家族至上的时代，对于家族来说，每一个人都应该贡献出一切在维护家族上。
再加上穆家在那段时间里，并没有多少的人会关注家里的情况。
所以这就给了穆白叶机会。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穆白叶通知了其他家族，将穆家的情况全都告知了出去，这样一来，穆白叶就变成了这些家族的内鬼。
在她的帮助下，穆家的情况变得更加惨烈了，最终在穆白叶的帮助下，整个家族就这样被扒出了深层的秘密。
那些甲胄，在这个汾州城的大家族里几乎都有，但唯有穆家被找出来了，而且还被上告了。
“不管怎么样，你身体里流淌的穆家血，但家族都是因为你而衰亡，就算是再怎么说的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你杀死了整个穆家百十来口人的实情！”
穆小青正了正神色，将自己从穆白叶口中的当年挣脱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
当年的事情确实过去了，穆家也当然有很多不对的地方。
但穆家也承担了那份责任，整个家族都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灭族！
如今只剩下一个当初刚刚那个出生没多久的穆小青，来为了穆家往事而复仇。
“没错，确实是我杀死了穆家人，就算是再来一遍，我也依旧会这么做。”
穆白叶嗤笑一声，对于穆小青所展现出来的恶意根本不在乎。
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不管是死在穆家人的手里，还是其他家族人的手里，她都无所谓。
掌握周家是为了保护自己，嫁给周宝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但如今看来，再多的布置也没什么用，因为她的身边，也出现了内鬼。
“内贼最终被内贼给害死吗？真是讽刺啊。”
穆白叶戏谑地靠在椅子上，对于面前几个人压根就不在意。
她说的话不多，但重点的东西全都已经说了个清楚，她的直言不讳，也让穆小青终于得知了当年的事情。
那时的穆家虽然对外很强硬，但对内的问题很多，有些家宅不宁的意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穆白叶跳了出来，将穆家给举报了。
而且不止是这样，仅仅只有穆白叶一个人说话，是没人会听的。
但架不住诸多家族的帮忙，再加上这里其实还有黄明的手段。
“黄明也帮你了吧？”
林长笙忽然开口，朝着穆白叶说道。
当初那一位太守，林长笙虽然不认识，但绝对不是黄明。
前任太守更加的偏向穆家，一方面是穆家很有钱，银钱到位，上下打点，另一方面，也是这位太守觉得穆家更能够带给汾州新气象。
所以他一直都是支持穆家。
可现在变成了黄明，而前任太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简单地思量一下就清楚了，黄明一定早就已经卷入了这场家族之争里。
而他出手的时候，也就是整个汾州城尘埃落定的时候！
仅仅只是去想想就知道，这位太守，一定做了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别人不知道，这位背叛了穆家的女子，应该是非常清楚的。
“黄明？他早就已经和汾州城的各大家族有所联系，甚至成为此地太守这件事，都是各大家族的要求！”
穆白叶果然不愧是在这个汾州城里多待了十几年的人。
和各大家族的亲密关系，让她在调查当年的事情上，几乎没有什么阻力。
毕竟是导致穆家亡族的罪魁祸首，来调查他们这些帮凶，怎么说都是正常的。
所以打从一开始，黄明和汾州各族之间，就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就算是这样，为了灭亡穆家，黄明也花费了不少的代价，一般来说，没人会愿意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这件事上。”
不管从哪方面看，黄明为了汾州各族而加入这场争夺，都非常的愚蠢。
以他当初的地位，就算不这么做，想要成为太守也不成问题。
可他这么做了，难道不是将把柄送到别人的手里吗？
“当然是因为，在这个汾州城里，有黄明想要的东西！”
穆白叶听到林长笙这么说，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