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若即若离不及心里
许清潺也没想瞒着什么,本来就不是不可说的事情,在外闯荡多年什么水深火热、人情世故没见过?今日碰到了这事儿,她不禁想起了旧事,心情不太好、不想说话罢了。当然,宁云深固执追问也是主要原因。她侧过身子,看着宁云深说,“你老是这样,明知道我没什么好说的还问个不停。屡教不改!都快及冠了还撒什么娇!?羞不羞?”都多少年了,还以为她会吃这套吗?!
宁云深努着嘴矫揉造作地眨了两下眼睛。
“哎!我也忘了为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的事了。”会心一击后许清潺又想起了尘封的旧事。目光放远,有股难言的情愫在胸口蔓延。一场天火让多少故国亲友流离失所,又有多少族人如今仍不知所踪,她们踏遍异乡他国的山水就是为了解救流落在外的亲人。但寻回的亲人,远远不及路途中失去的性命。
手上的动作一滞,宁云深敛下眼皮,自然地追问她,“是什么事?姐姐能跟我说说吗?我如今或许能帮上忙。”他早知道许清潺有一个闭口不谈的秘密,或许他们之间的屏障也源于此。即使再熟悉,他永远无法触及她心里的伤痕,比起他的旧事,许清潺心里的悲伤更加深沉厚重,连同她的朋友们也一同背负着。她们才是同行者,他从心里意识到。
如果不能再靠近,他永远在她的世界之外,永远是她无数朋友中的微不足道的弟弟。
“不能!”许清潺回过头笑着看向他,得意地说,“总不能每次都让你知道!好啦,不用擦啦,你去忙吧,我睡会儿,午饭不用叫我了。”她起身把宁云深拉起来推到门口。
“姐姐?头发还没擦干呢!”宁云深犹豫着不想离开。许清潺撩了一下头发,感受一下湿度后,说“行了,我把下面的头发放在床外就好了。去忙吧、去忙吧!”说完就把门关上了,留着宁云深对着门缝叹气。
骄阳下,一切都在日照中,阴影紧贴着物形之下。越高,脚下的阴影越大;越强,地上的暗影越深。有形之物皆是如此,凡有光影,皆不可避。
被窗外的阳光晃了眼,许清潺起身合上了窗。回到床上慵懒地躺在被子上,看着帘子发呆。
想起往事,许清潺难以忍受心底的情绪,拉过枕头把脸埋进去,闭上了眼睛。
宁云深在许清潺的房门前站了许久才离开。
许清潺睡熟了,梦境里动荡不安,她皱紧了眉头,在梦里沉沦、挣扎。
直到泪水滑落,才挣脱缠绕一身的束缚。
明明睡了那么久,陷得那么深。睁开眼的那一刻,许清潺却是如此清醒,那么清晰地看着眼前的事物。清醒的现实刺痛了她的眼,在泪水涌出的那一瞬,她用力地闭紧了双眼,想要压抑住自己。
晶莹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许清潺无奈地睁开了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才呼着一口气起身。是时候该起了。
院子里没有人影,姹紫嫣红的花坛显得有些暗淡。许清潺看了一圈,没找到宁云深,想到他现在的身份,也应该是忙碌地脚不沾地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空出半天跟她逛街的。
一个人在宫殿里带着确实无聊,甚至高墙大院里没有几个人影经过更显得阴森、恐怖。也许是她想多了,许清潺不太喜欢这样的居住环境,空荡荡的,过往的尽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墙院内还有看不见的规矩,守不完的礼制。
想到这些,许清潺突然很想离开,也许是突然地多愁善感吧!但是现在她并不想待在这样的围墙里。只是现在宁云深不在,贸然离开不太合适。
许清潺干脆拿了一本杂书坐在院子里等他回来。翻着书页,她不时地往外看。
书看了一半,连只苍蝇也没从门口飞过。
许清潺有些不耐烦了。太阳都跳进云堆里了,风刮了一趟又一趟。太子有这么忙吗?是有朝会吗?那是早上的吧?下午办事不喝个下午茶什么的吗?不睡午觉吗?南宁官员的福利似乎不太好呢?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许清潺的脑海里蹦了出来。书被搁在腿上,她的视线游离,心思早就飞走了。
匆匆回来的宁云深一进院子就看到许清潺坐在果棚下无聊地发呆,直到他走近了,她才注意到他的脚步声。
“阿深!你回来啦!”听到声响后抬头,许清潺放下书飞奔过去,终于有个熟人可以说说话了!
宁云深把藏在身后的小食拿了出来,带着歉意说,“抱歉,让姐姐等了这么久。姐姐睡醒了应该饿了吧?吃点点心如何?”说完,他伸手想拉住许清潺的手去果棚下坐着吃。
还沉浸在意外之喜中的许清潺没注意到他伸出的手,开心地拿过装小食的盒子,自己先跑到桌子边了。把小食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许清潺笑容越来越深,“阿深太懂我了!深得我心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些忧愁烦恼全都自己隐身了。许清潺拿起一块小糕点就往嘴里送,心里想着:是时候吃下午茶了。难怪之前情绪低落地要命,肯定是肚子饿了!
原本还不觉得饥饿的肚子,装进了糕点后才有了空腹进食的饱腹感。许清潺吃得正开心,发现宁云深一口都没吃,就傻兮兮地看着自己。“阿深不吃吗?”
宁云深闻声一笑,随意地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姐姐可还喜欢?”
“喜欢!你买的都好吃!”许清潺吃着忍不住又拿一块,手里有吃的,心情就是不一样呢!
宁云深目光流转,看着她。垂眸一笑,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问道,“姐姐——”就在留这里陪我好吗?
吃着东西,许清潺忽然想起之前想找宁云深说的事情,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带着歉意说,“阿深,我想回去了。嗯,现在也看过你了,下次有机会我再找你玩吧。在这里住的怪别扭的。我还真不太习惯宫里的生活呢。抱歉啊!”
才住了一天就要离开,许清潺也有些遗憾。她并不是不喜欢宁云深,只是对这里有些排斥,不太适应。不过,好朋友才不会拘泥这些呢!许清潺说出心里话,觉得比较轻松了。
“姐姐想离开了?”
“嗯。”
许清潺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宁云深看起来有些失落,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许清潺有些担心他,宁云深向来是个眼泪包,这该不会是要惹哭他了吧?
这样想着许清潺站起身走过去,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放低声音安慰道:“又不是不见面了,你在宫外和我见面也行啊!我这段时间就待在南宁,你想见我随时可以的,别难过啊!”
宁云深一言不发,不再看许清潺。
被冷下脸的许清潺也束手无策了。宁云深还从未这样过,居然完全不理她了。
直到烈日西斜,暗影拉长,宁云深也只是坐着,不看许清潺一眼,既不开口也不离开。弄得许清潺无从下手,无处解释。
“阿深,你有话就说出来,别不说话啊。你要是不开心也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啊?以前不是说好了吗——有误会就及时解开,有想法就大胆开口。不然的话,关系就会疏远。我也不希望伤人不自知。你有话直说,别闷着。”
许清潺向来不遛弯子,有话直说。有时候,闷葫芦比起长舌头更让人无奈,千言万语,安然不动。
宁云深心思百转,开口问,“姐姐一定要走吗?”他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寻求一个答案。
“我……”
许清潺犹豫着说不出口。相处三年,宁云深一直表现的很温和,很懂事。总是有些缠人,每天都有很多问题,很关心身边的人和事。
但是这些都是他让她看见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许清潺总有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无关好坏。她知道,只是不想触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不例外。所以她从来不问,也不介意。
可是现在,许清潺忽然有一种要从宁云深的眼里看到他的秘密的错觉。她移开视线,不敢直视。连最初要离开的想法都被吓跑了。
许清潺下意识地抚上心口,感到心跳加快。平静了一下后,她才重新考虑了想法,“也不是,那我再打扰你几天,你不嫌弃就好。”
宁云深开心地笑了,高兴地说,“怎么会?!姐姐不要嫌弃才对。”
姐姐……
无声地呢喃着,宁云深听着自己的心跳,笑得满足极了。“黑夜里一定会有光。没有哪一束光会丢弃黑暗,光影本就同行,不离不弃。姐姐,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我是你的影子,不要想着离开我啊。”心里的渴望一层层的激荡,宁云深艰难地压抑着,心底渴求道。
许清潺也曾说过,绝对的黑暗只存在于人心,那是连太阳的光芒也无法照耀的地方。若是陷入恶念的泥沼,恐怕连神明也无法救赎。可是,宁云深站在深渊的边上时,被一束光拉住了。咫尺之间,他看到了两个不同的世界,曾经他以为,他会一直追随那道光,但是从深渊里爬出的恶鬼仍妄想把他拉回地狱,他已经踏入沼泽之中,若是连……
“阿深?阿深?阿深!”
“嗯?”宁云深看着许清潺的手心有些迷糊,“姐姐?我发呆了吗?”
叫了好几声的许清潺有些气馁,连自己发呆都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是怎么了?有心事吗?”心不在焉的,刚才的表情也有点吓人。许清潺在心里暗暗思忖。挪了挪石凳,靠近宁云深坐下,问道,“可以和姐姐说哦!别一个人憋在心里,会闷坏的!”许清潺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