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朝天子一朝臣

吕雉临朝称制不久，便想分封吕氏子弟为王，但刘邦当年与功臣元老们有个所谓的“白马盟誓”，约定“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按照这个约定，吕雉的做法是绝不被允许的。

可能有人会想不通，吕雉已经嫁到刘家了，为什么还非要分封吕氏子弟呢？这不符合中国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啊！吕雉的这种想法，主要与她的儿子刘盈的早逝有关。

之前，对于吕雉来说，至亲的人有两位，一位是儿子汉孝惠帝刘盈，一位是女儿鲁元公主刘乐。现在刘盈死了，刘乐嫁人了，吕氏子弟无疑成了她最亲近和最倚重的群体。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体会，小姑子或者小叔子在没有生育自己孩子前，往往会与侄子或者侄女特别亲近，可一旦她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是另外一副模样了。吕雉应该就是如此，虽然她有儿子和女儿，但儿子死了，女儿嫁了，所以她才想分封亲人吕氏子弟。这其实与刘邦分封刘氏子弟是一样的道理，都是家天下的私心在作祟。

可是，碍于刘邦“白马盟誓”的约定，吕雉担心群臣反对，不敢明目张胆地直接分封。思前想后，她决定先试探一下群臣的态度。这天，在朝堂上，吕雉试着抛出了这个议题，让大家讨论。议题刚抛出，果然就有一位骨鲠之臣站出来反对。这位大臣就是右丞相王陵。

只见王陵大步走上前，义正词严地说道：“高帝曾经召集众臣，宰杀白马，歃血为盟，‘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如今，抹在嘴巴上的血迹还未干，就分封吕氏子弟为王，这是有违盟约的！”王陵确实耿直，当年刘邦没有看错人。关键的时候，王陵真的站了出来。

如果所有大臣都是这个态度，即便吕雉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搞出什么花样。

听到如此耿直的话，吕雉会是什么心情呢？肯定很不高兴了。她怒目而视，当即就想驳斥，却说不出理由，一时憋得面红耳赤，气得青筋暴起，扭过头又问左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的意见。

这两个老家伙比较滑头，看吕雉神色大变，知道逆着来没好果子吃，便率领众臣迎合道：“高帝平定天下后，封了刘氏子弟为王，现在太后称制，理应封吕氏子弟为王，这没有什么不妥的！”

俗话说：“人走茶凉空剩杯，山盟海誓已成灰。”能够“威加海内兮”的人死了，歃血为盟也没什么用了。正所谓：“万里江山万里尘，一朝天子一朝臣。”吕雉虽然不是天子，但她却拥有天子一样的权力，而且她的手段比刘邦的更加凌厉毒辣。

看到陈平和周勃等人出来解围，吕雉这才勉强转怒为喜。但她脑子很清醒，知道这帮老家伙是哄她开心，不一定是真心话，所以并没有立刻表态分封诸吕，而是宣布退朝，改日再议。

在朝上，王陵被众臣如此挤对，心中的那种郁闷可想而知。退朝后，他气哼哼地拦住陈平和周勃并责备道：“你们俩搞什么名堂？太没节操了！当初跟高帝歃血盟誓的时候，你们难道不在吗？如今高帝不在了，你们就反悔了吗？太后是临朝执政的女主，却要封吕氏子弟为王，你们竟然纵容她的私欲，迎合她的心愿，违背与高帝立下的誓约。我看你们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到黄泉之下去见高皇帝？”

陈平和周勃两人非但没有感到愧疚，反而相视一笑，辩解道：“在朝堂上当面顶撞太后，据理力争，我们比不上丞相您啊，但将来保全大汉天下，安抚刘氏后人，您老可不一定比得上我们啊！”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自己违背了誓言，还理直气壮！陈平和周勃无非是在找台阶下而已。

不过，吕雉死后，剿灭吕氏一族，陈平和周勃确实功不可没，但其实最早的发起人并不是他们。这是后话，以后我们还会详细说到。

王陵知道这俩老滑头在跟他玩文字游戏，无话可说，悻悻离去。但这件事算完吗？当然不算完！

通过朝堂上的试探，吕雉视王陵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心想除之而后快。但王陵毕竟是当朝右丞相，又是开国元老，不好背后下黑手。吕雉左思右想，想出了一个办法。

几个月后，她以前少帝刘恭需要好的老师教导为由，免去了王陵右丞相的职务，并拜为太傅。这其实就是夺了王陵右丞相的实权，为分封诸吕做了组织上的准备。王陵也不傻，知道自己多嘴讨嫌了，再坚持下去也是孤掌难鸣，说不定还会惨遭毒手。既然没有能力改变现状，太傅也没什么好干的，王陵只好称病，回沛县老家养老去了，最后他老死在家中，算是善终吧。

王陵告老还乡，吕雉并不挽留，心想走了更好，省得在一边碍事绊脚。待王陵走后，她立刻调整了领导班子，任命左丞相陈平为右丞相，自己的情人审食其为左丞相。

自从做了左丞相，审食其整天像特务一样监督朝中事务，随时向吕雉打小报告。如果有什么大事需要决断，朝中大臣还要跑到他那里请求签字批准，审食其的权力愈加膨胀。

左右丞相调整后，朝中还有御史大夫这一非常重要的职位，吕雉也想换人。这个职位之前说到过多次，其职责是专门整治各级官员，权力仅次于丞相。

当时的御史大夫名叫赵尧。我们前面也提到过，赵尧早期在刘邦身边做“符玺御史”，主要掌管公文用印。有一次，他给刘邦出了一个主意，让老御史大夫“结巴嘴”周昌去赵国辅佐赵王刘如意。周昌走后，刘邦看赵尧机智过人，便重用他为御史大夫。后来，赵尧以御史大夫之职，跟随刘邦平定陈豨之乱立了功，又被加封为江邑侯。

在刘邦时期，赵尧可以说顺风顺水，官运亨通。有一句话说得好，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只是时间问题。当年，赵尧出于个人私心，把老领导周昌给赶走了，自己得以当上了御史大夫。现在，吕雉看他很不顺眼，又听说刘邦保全赵王刘如意的计策正是他定的，所以有意要除掉他。

老大想搞人还不容易？何况御史大夫本身就是得罪人的差事，大家都想看笑话。于是，吕雉便诬蔑赵尧犯了渎职罪，罢了他的官，削去他江邑侯的爵位。

御史大夫像一把刀子，专门奉命捅人，吕雉必须安排心腹来担任才放心。那么，吕雉会让谁来坐这个位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