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赋予色彩以人为的意义—色彩偏见

色彩调节是色彩的一个方面，它以非常微妙的方式影响着我们。我们都深受色彩偏见的困扰，这些偏见是基于我们小时候接受的教育、文化以及我们已经接受为事实的错误信息而形成的。

说到食物，我们都特别偏爱色彩。在燕麦片中加入一点蓝色食用色素，大多数人就不吃了。另一方面，在豆腐中加入一点红色的食用色素，就会让素食者觉得它特别像肉类，尽管豆腐本身几乎没有任何肉的味道。我们对色彩的偏见大多来自文化而不是普遍存在的事实。正如不同的国家给色彩赋予不同的含义一样，他们对食物色彩的偏好也不尽相同。英国人喜欢绿苹果，而美国人喜欢红苹果。印度人喜欢又深又熟的棕色香蕉，而欧洲人喜欢吃黄色的不熟的香蕉。在法国出售的罐装豌豆是漂白后的灰绿色，但英国人不会买这个颜色的豌豆，所以英国的罐装豌豆是绿色的。丹麦人不仅喜欢绿色的豌豆，还喜欢把豌豆罐头里的水也做成绿色。

色彩调节与生俱来。它更多地与语言和文化有关，而不是色彩本身。文化背景会影响色彩的交流与传播。在一些文化中，语言中并不包含像蓝色、绿色这样的单独的单词；而在其他文化中，黄色和橙色是没有区别的。颜色象征主义的语言学基础是基于类比形成的。多少次有人告诉我们，红色象征着火。这样象征性的联系可能暗示了色彩本身，因为红色和火在颜色上是相似的。但是如果说红色就和火一样，这个类比几乎没有告诉我们任何关于红色的信息。然而，它确实向我们展示了一些视觉图像，使我们在没有科学依据的情况下，倾向于相信红色是温暖的。

由于红色常与火和温暖联系在一起，所以它在我们的脑海中与那些只能使人混淆的意象纠缠在一起。红色是一种“温暖”的颜色—这一观念在我们的文化中根深蒂固，以至于有些人拒绝在夏天穿红色衣服，声称它太热了。这些人正在用他们对火的看法来代替他们对红色的感知。颜色象征主义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对颜色象征主义的反应就是我们对色彩感知与色彩偏见的反应。它是基于文化和心理学上有关色彩的结论而预先决定的反应，而不是对色彩本身的反应。在某种程度上，人类似乎被迫赋予色彩以人为的意义，因为我们在情感、文化、心理和智力上的先入之见干扰了对物质世界的直接感知。

在时尚和室内设计中的色彩，色彩传统和色彩惯例都是暂时性的色彩调节的特殊形式，并由在社会的传统中形成的观念而不是人们对色彩的感知决定。这些时尚和风尚持续的时间各不相同。一种颜色可能只“流行”几个月，就失去了吸引人的特点。而有的趋势可能会持续几个世纪。

色彩偏见最明显的例子之一就是黑色和白色。在西方文化中，它们一直代表着善（白）和恶（黑），天堂和地狱，天使和魔鬼等。但是古埃及人把黑色看作生命的源泉，这是基于他们对滋养生命的尼罗河泛滥之后留下的黑色泥浆的认知。对于古埃及人来说，黑色有积极的含义。日本的丧服是白布做的，棺材是白色的，而在西方，黑色通常用于葬礼，婴儿或小孩除外。在西方的婴儿和小孩的葬礼中，白色通常用来象征纯洁。在佛教中，黄色是死亡的颜色。在西方文化中，黑色与重量的关系非常紧密。研究举重的工作人员发现，与重量完全相同的淡黄色箱子相比，黑色箱子在感觉上要重得多。

在西方，蓝色真的像我们认为的那样是象征神圣和宁静的颜色吗？根据华盛顿大学的一项研究，美国人喜欢蓝色胜过其他任何色彩。在德国弗莱堡的阿尔伯特—路德维希—弗莱堡大学进行的一项跨文化测试中，西班牙人将白色作为第一选择，并倾向于忽略蓝色。我们习惯于接受的所谓色彩的内在情感属性也带有文化偏见。美国人一般认为绿色和蓝色是舒缓或镇定的色彩，主要是因为大家都这么说，但这个观点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德国人认为干净的浅颜色令人兴奋，而西班牙人认为它们能使人平静。德国人认为深蓝色让人平静，西班牙人不这么认为。

在巴黎大学的一项研究中，研究人员测量了皮肤电反应，以衡量受试者的兴奋程度。法国科学家发现，在被研究的六种颜色中，紫色最能引起兴奋，而绿色、紫罗兰色和黄色会减弱人的兴奋感。然而，美国科学家进行的类似研究表明，红色更令人兴奋，蓝色更令人平静，而且矛盾的是红色和蓝色对人产生的效果是一样的。而我们自己的研究也表明，在测试受试者的表现、情绪和身体反应时，红色、蓝色和黄色导致的刺激程度之间没有显著差异。对三年级的美国儿童的研究表明，黄色、橙色、绿色和蓝色是“快乐”的颜色。然而，美国人上大学之后，蓝色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变成了“悲伤”的颜色。我们将在后面的章节中更详细地讨论这些问题。目前，在这些研究得出的结论之间的差异中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是文化偏见和研究过程中对光线条件的控制。

即使是古老的神话，也不过就是文化偏见和习惯反应，古老的神话认为红色似乎是突出的和温暖的，而蓝色似乎是消退的和冰凉的。色彩突出或消退的关键因素似乎是色彩和背景之间的对比，而不是色彩本身。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的一项研究发现，对比强烈的颜色似乎比与背景融合的颜色更加突出。

我们的许多色彩禁忌都是20世纪40年代遗留下来的，那是一个以独断和强制而闻名的年代：单色客厅、白色厨房、色彩柔和的托儿所、男性的白衬衫和小女孩的白裙子。几十年前的书籍装帧在呈现“恰当运用的”色彩、“冲突的”色彩和“有品位的”色彩方面，能让人开怀大笑。事实上，色彩既合适也不合适，色彩没有冲突，色彩是否有品位取决于观看者的眼光。我们仍然背负着太多关于颜色的不准确和过时的说法，而它们也已经成为我们文化的一部分。像“黑色使物体看起来更小”“白色使物体看起来更大”“老年人和红头发的人不应该穿红色”“黑发和金发的人不能穿同样的颜色”“红色是暖色”“蓝色是冷色”这样的说法应该从任何一个有思想的人的词汇库中删除。所有这些“规则”都只不过是基于按这些规则行事的人的突发奇想而产生的，绝对没有科学或理性的依据，但它们已经在我们的文化中根深蒂固，并引发了一种我们称之为“恐色症”（对色彩的恐惧）的公共状况，这实际上是一种害怕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毫无品位的恐惧。恐色症在室内设计领域很常见。在我们从事室内设计的25年里，经常会有客户不好意思地对我们说：“我一直偷偷地想把我的客厅漆成红色，但是，你知道，我不知道人们会怎么看待红色的客厅。”在我们看来，当人们被无关的、过时的色彩偏见束缚得太紧，以至于不敢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用自己真正喜欢的颜色来粉刷房间，这其实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所有这些旧的“规则”所起的作用就是削弱个性和创造力。在写这本书时，我们希望拆除这些“炸弹”，并告诉读者一些科学的事实，希望读者在了解这些事实之后，能够自由地根据自己的喜好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