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晌贪欢(5)
一套治疗公式实施后,卢栩像是守在永生城城门前的狗,呲牙咧嘴的问那些建筑到底哪里的水能让他脱胎换骨,他的鼻子在土地里嗅气味。悠扬的乐曲终于结束,随之归来的是刚打完太极的老人们。
太阳高高挂在住院部外,快要到正午了,杨阔总有常人意想不到的乐趣之蛇盘据大脑。卢栩同他说过作业的事情,杨阔的作业比平常孩子要简单,他们有十几本习题册,杨阔只需要一本本的把教科书看过去、将课后题一道道的解出来。老师们对他要求不多,杨阔乖巧地在课堂上一言不发,在考试时写满卷子,等到大考时再认命。这是杨念教导杨阔的处世方案,显然,杨念本人并不认同。光阴一旦虚度,就会产生醇香的、充满诱惑的葡萄酒。杨阔成绩还行,他用一遍又一遍的刷课本来消磨闲暇光阴,毕竟他所对应的身份、拥有的才能让他无法享受娱乐带来的洪水泛滥般的快乐。
正午,卢栩照例询问两位老人是否点餐,老人们只是微笑着摇头。他已在小摊购买过一月饭菜,每周一次的自主点餐机会已被他用去,至于之后能吃些什么,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更何况医院里有病患餐,除了贵和难吃没有其他的坏处。
沸水淹没蚂蚁,这地方的公立医院就这一所,卢栩穿梭在远处的锅里寻找自己的饭碗。住院部倒是人很少,只是门诊部的喧闹恰好传入卢栩耳中,绵绵不绝。卢栩边走边哼着小曲,医院一楼流通着清凉的风,隐隐约约的饭香战胜喧闹,卢栩内心突然感到无比平静。出医院时暑气扑面是惯例,他来到摊主身旁边探头边询问:
‘今天都有什么菜啊’
‘醋溜土豆丝、糖醋鱼、绿豆芋头粥’
说着,摊主掀开保温箱,与泡沫饭盒和一个塑料小盒子,将饭递给卢栩。
卢栩没能接住餐盒,一阵天旋地转,大地发出巨响,卢栩摔倒在住院部门口。周围人流暂停一刻,蓝白布条平铺在地面,卢栩骨头似要散架。而摊主愣住,饭菜随卢栩一起散落在地上,落下一地残秽,人流突然又开始涌动。
没有过多犹豫,四十多岁的摊主将卢栩背起,他狂奔着奔向医院,他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掉落在脖颈处,摊主站在医院大厅里,他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形色匆匆、没有一个为卢栩停留。后面有位护士却是同在奔跑,她打着电话,后终于站定在摊主面前
‘大哥,跟我走’说完,护士立刻转身,冲向另一个地方。
摊主同之前一样,没有犹豫的跟上。‘闲杂人等禁止入内’的告示旁有封闭的门,穿白大褂的医生在门内候着卢栩,那告示应该写成‘战胜死神者禁止入内’。又是几名熟悉的工作人员推铁床安置卢栩,至少卢栩是分外熟悉的,摊主突然想到什么,也似乎是没多重要的事情,他在手术室门前蹲在等了一会儿,闻到久违的饭菜味道后望向衣角,跌落地面的餐盒溅出的菜汤随他一起离开摊位,但摊位依旧在住院部门口摆着。
今天总共已卖出十四份盒饭,一共是有二百份盒饭要卖,在摊位订购月饭的有二十位顾客,但卢栩是第一个去取的,也就是说,有十九位顾客还没吃上饭,或许在去小摊的路上。可卢栩还在抢救中,他从未与卢栩谈论过医院的事,他也没有问过卢栩的病,只见过有次卢栩边擦鼻血边提着盒饭转身。
约莫五分钟,摊主缓慢的靠着墙站起,向医院外走去。
住院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很多人,这很常见,只是今天格外多,远远的人群将摊主与盒饭生意隔开。他越走越快,最后用不亚于背卢栩朝手术室方向跑的速度奔向小摊。
离开时太着急,忘记为小摊盒饭蒙上保温的棉布,回来时有却被安然盖着。台阶上有人回头,如短视频里排练过的剧本一样,摊主愣在堆满盒饭的生命前,朝他们深深鞠躬。这毕竟不是短视频,摊主没有重返闪着‘抢救成功’的铁门门口,他继续吆喝着卖盒饭,只是比平时相比有些分神。
骆护士用轮椅将卢栩推回病房,卢栩盯着扶手
‘骆护士,我可以自己回病房,我还没吃午饭。是盒饭摊摊主王师傅送我到急救室吗?’
‘不知道,你可以回去看,只要别再昏就行’说完她便离开,奔向下一间病房
杨念很久没看书,她看到书桌上摆放的书时愣住,那些记忆或痛苦美好灌水般炸开在脑海里,她被无数只蜘蛛拖拽入浴室,院子里月季花愤怒凛然开出万紫千红颜色,蛛网在炕沿火炉门肆意结出灿烂却没猎物的网,在这场名为过去实为赎罪的梦境里,这是她最后一次回老家。
记忆炸裂在心脏,充血的雷击让她难受,但存在感虽有若如终于回归脑海,那条湖没有干涸,死水依旧流淌。湖边居民却渐渐地少,这是拆迁区域,如果杨念在照片里没看过废墟,她也信这是在动员钉子户参与拆迁大会,献出锅碗瓢盆一起熔成肥料供地里,以供地里不知名作物生长。
‘好久没回去了啊……’她的灵魂聚成透明团子向前方飘啊飘,短暂地停留后她发现的确很久没回去,空旷的柏油马路是有悖于记忆的陌生。向前走找不到人类居住痕迹,零零散散土胚房在摇摇欲坠中坚守,主人自然不是钉子户,只是这片区域还未开确定开发方向。灵魂向北边飘去,是楼房,新修的楼房,和高三接近高考时回来看过的一样,居民住了差不多四年,但这楼房显露出与记忆相似的沧桑,或许是大多老人居住在此,看不到与过去的过去相同的年轻人成群结队,在路上走……
杨念有些累,她在这片土地暂停太久,回头时木桥没被修好,石桥俨然成了唯一选择。终于,一种类似于稻草人驱逐无脚鸟的感觉开始淹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