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季芬年轻的时候是很苦的，林绥听着季芬的回忆就已经难以想象了。“以前天气冷，最苦的要数收割早稻子了，早么老早就要去了，天气又冷，稻田里面的泥森骨森阴的啦！（宁波话：冰冷）”听到这里，林绥就已经打了一个寒战了。“你阿太还要骂我们嘞，要我们跪在地里面搞快点，那个苦的呀……那个割稻子穿的裤子破到补也补不起来了，就只好把裤子剪成短裤，膝盖就直接跪在地里头，啧啧啧，苦的啦！”“为什么不穿连体的那种塑料衣服呢？”林绥问。“哪里有那个时候，有也买不起啊。”说到这里，季芬的眉头皱了起来，拧成了深深的川字纹。季芬吃的苦不少，不过脸还是胖胖圆圆的，只是额头和眼角有几条深深浅浅的皱褶子，两颊上倒丰满平整，可能是发胖了的缘故。分明是享福的脸，怎么那么苦呢，林绥想，季芬现在的一身病，大概也是当年落下的病根子吧。没等林绥回神，季芬就开口了，“现在三天两头膝盖痛估计也是当时苦出来的啦。”林绥没有回答，不置可否，外公江郡年轻时是渔船上的，说来也不算轻松，倒也没有这么严重的关节病，反而外婆季芬很严重，这样说来，八成是这个缘故了。其实以前，林绥一直是觉得江郡年轻时要更艰苦一点的，毕竟渔船上晕船是自己体验过的，永生难忘，从前只知道季芬一般是在家里带孩子的，不知道的是，她还要给生产队织渔网，帮家里做农事……她还记得季芬说，以前她是长头发的，田里干活太不方便，风吹起来乱七八糟的，于是央求能把头发剪了，没想到父亲听了竟然大怒，对着季芬就怒斥道，“你去剪呐，剪了跟疯婆子一样的，看我不打死你……”，母亲在旁边看不过去，安慰道，“她要剪就让他去嘛，你随她就是了。”后来，季芬就一直是短头发了，打林绥记事起，外婆就一直是短头发的，到现在林绥还会打趣外婆，让她蓄个长头发肯定很好看。

季芬爸妈家里统共有五个孩子，前面四个都是女娃娃，唯独老五是个男孩子，季芬排行老三，前面有两个姐姐，五个姐弟只有老五读过几年书，长大以后就当了厂长，其他几个姐姐皆是大字不识的，十来岁就嫁了人。小的时候，老五全是靠几个姐姐拉拉扯扯带大的。大约是从小被爸妈宠着，脾气也顽劣些，看到零食水果不给吃就大哭大闹，在地上撒泼打滚，活脱脱一个捣乱分子。

后来等到季芬有了孩子江红，江红就被放在老五家里养着，季芬是不会管江红学习作业的，反倒老五对她管的紧，大约是自己也读过书的缘故。每次一放学江红就在门口草场上跟女孩子们跳皮筋玩，全然把作业抛诸脑后，直到舅舅老五来抓她，又免不了一顿骂。因此，江红从小怕极了舅舅老五，总觉得他不甚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