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战约与赌约
向府门前,人群渐渐聚拢。
一个无名小卒,登门挑战成名已久的索罗刀向老爷子,这种事确实和天方夜谭一般,让人难以置信。很多路过的行人,见到这一幕,都觉得有意思,索性不急着回家吃晚饭,站在原地当起了看客。
当真如小哥所言,这个黑衣青年,只是想借索罗刀的名号以此扬名而已吗?
楚木不太相信,默默注视着巍然不动的黑衣青年。乍一看,他面容英俊,如刀削刻,棱角分明,但第一眼看他,并非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相貌堂堂,而是其藏于眉角眼梢的一股冷意,如覆寒霜,冷意十足,眼睛里的光芒,仿佛星空的流光,让人瞧一眼就无法忽视,他单掌按住刀鞘,沉稳有力,五指指节突出,轻敲刀鞘,咚咚轻响,只是静静地站着,无形中自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
楚木忖想:拥有这种眼神的人,真的是只会借人名头的草包之流吗?
这时,黑衣青年说话了,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晚辈绝刀,久仰索罗刀向老爷子威名,特来登门讨教,请向前辈赐教!”
向府管家站在台阶上,大声呵斥:“我家老爷不见客,年轻人,我劝你不要自找麻烦,速速离开!”
手持长棍的仆人们应声上前,凶神恶煞地猛盯着眼前人。向府门前,哪怕是县老爷也要给三分薄面,只要此人敢上前一步,手中长棍当是毫不留情。
“晚辈绝刀,久仰索罗刀向老爷子威名,特来登门讨教,请向前辈赐教!”
黑衣青年面色不改,再一次重复之前的话,声音大了几分,也清冷了几分。
“狂妄小贼!”
向府管家面色铁青,这厮是故意找茬来着?登时勃然大怒,声音也带上了浓浓怒气,“年轻人,向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速速离开!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
这位虬髯大汉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管理着偌大向府的大管家,也是名身怀绝技的江湖高手。昔年被索罗刀风采折服,自愿入府做一名管家,虽是管家,其实是深受向老爷子信任的好友。往昔纵横江湖之时,也是位风里来雨里去的刀客,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血腥里论高下。只是这些年深居府中,俗事缠身,一身戾气去了许多,而且遵从向老爷子的吩咐,来者是客,这才对黑衣青年礼让几分。
在淮阴,无人敢忤逆向府。
官府也不能。
要是黑衣青年胆敢再胡搅蛮缠,管家盘算,怎么着也要给这个小子一个难忘的教训。
然而,管家低估了来人的胆量。
黑衣青年无动于衷,整个人就像是块冰山一样,静静地站着,犀利的目光直直凝视府门。
“晚辈绝刀,久仰索罗刀向老爷子威名,特来登门讨教,请向前辈赐教!”
声声入耳,如雷咆哮!
这个清冷的声音,无形中充斥一股寒意,直接在所有人耳边乍响,如春雷骤响,如惊堂木落,声波滚滚,如浪翻涌,传荡四方,惊得许多老百姓面色发白,头皮发麻,这个感觉,就像是置身冰窖一般,无端寒气逼人。
“混账!”
虬髯大汉怒目圆睁,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从台阶上纵身上空,凌空一跃如老鹰扑食,俯冲扑向黑衣青年。
“哇!”
人群爆发一阵喧哗,百姓们一下子惊得退避三舍,立马躲得远远的,生怕会被波及,你推我拥的混乱中,反倒是把楚木俩人挤到了最前排。
黑衣青年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般,眼皮子也没跳一下,既不拔刀,也不闪避,直愣愣地盯着华丽大气的府门门后,蓦地,眼缝中有一抹璀璨的亮光极速划过。
“老谭!住手!”
突然,门后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虬髯大汉就要打中黑衣青年之时,及时出声,制止了其下一步动作。
虬髯大汉闻声动作一滞,身在半空,凌空身子后翻,稳稳落在台阶上。
回首一看,大声道:“老爷?”
府门正中央,一位须发微白的老人,瞧着年纪该是六十岁上下,岁月无情地在老人的眼角刻下如霜皱纹,但却无法剥夺其光彩,光彩照人,犹如天神,老人目光犀利,令人不敢直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磅礴气势,并非刻意使然,但四方群众,无不从其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
此老一出现,黑衣青年的眸光亮得吓人,按住刀鞘的手,按得更加用力了。
人群中,大家伙更是议论纷纷,“看!是向老爷子,向老爷子出来了!”
“这个家伙,还真的把向老爷子惊动出来了。”
“你们猜,向老爷子会接受挑战吗?”
众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台阶上的老人,这位淮阴城无数青葱少年心目中的偶像。
这绝对是一位高手。
雍州风云,早已见惯了强者高人的楚木,对于高手和凡俗,已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在看到向老爷子的第一眼,少年心里便有了一个断言,他饶有兴趣地瞧着,低声道:“你说,这位向老爷子会不会答应呢?”
秦无炎蹙眉,片刻,迟疑道:“应该……不会吧,我虽一介书生,不太懂江湖上的事,但按常理来说,这位向老爷子怎么说也是前辈,应该不会自堕身份,接受一个晚辈挑战吧?”
“我看未必,不如咱俩打个赌?”楚木笑道。
“怎么赌?”
“你觉得向老爷子不会接受挑战,那我便赌向老爷子会接受,至于赌约嘛,听人说,金陵有座太白楼,规格甚大,建筑甚是辉煌,等到了金陵,输了的人,要请赢了的人,以最高规格的盛宴款待一席,如何?”
闻言,秦无炎手指楚木,笑着摇头,“楚兄弟,这赌约未免太大了吧,你说你身上银两不多,而我也是几乎挥霍殆尽,咱俩现在都是穷光蛋,你还要下这么大的赌注……”
楚木微微一笑,不赌大点哪来乐趣?扬扬眉头,状似随意道:“怎么?秦兄不敢?”
“如何不敢?”秦无炎哈哈一笑,“只是你我二人之间必有一人会输,届时要履行赌约,其中难度,可不比登天容易,太白楼之名,连雍州城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都知道,还要宴请一席最高规格的酒席,没有几百两恐怕拿不下啊。”
“嘿嘿……”
俩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黑衣青年似乎还是听见了,回首望了一眼,面露一丝讶异,显然认出了俩人,旋即收敛神色,波澜不惊,楚木二人,报以微笑,眼神致意。
黑衣青年回头,轻轻呼出一口气,上前一步,先是朝台阶上的老人深施了一礼,后拱手道:“晚辈绝刀,久仰向前辈刀道无双的威名,特来讨教,还请向前辈指定一二。”
向老爷子捻须不答,而是问道:“绝刀?这是你本名?”
“是!”
“名字倒挺有意思……”名声赫赫的索罗刀,并没有因为黑衣青年在向府门前的无礼之举而生怒,至少脸上还很平静,呵呵笑道:“年轻人,为何要挑战老夫?”
“晚辈自幼练刀,虽资质平庸,但向道之心,可比日月,此番路经淮阴,听闻向老爷子索罗刀的赫赫威名,特意前来求前辈指点一二,无礼之处,还望前辈原谅。”
“这么说,你不是来挑战老夫的武功,而是挑战老夫的刀道修为?”
向老爷子面露讶异,目光瞬间沉凝许多,上下打量,重新审视面前的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绝刀平静道:“正是。”
“狂妄小辈,就凭你也敢来挑衅老爷?”管家忍不住出声。向老爷子伸手制止,思忖半响,最后道:“年轻人,索罗刀下,素无生魂,你当真要挑战索罗刀?刀剑无眼,非死即伤,即便老夫再怎么小心,你也会有生命之忧,老夫可不是甚么大慈大悲的菩萨,要是不慎丢了性命,老夫可没兴趣管你。”
听出了老人的话中,语气有几分松动的意味,绝刀的眸光愈渐发亮,仿佛有一团烈焰熊熊燃烧,融化了冰川,褪去了面上一直存在的凉薄寒意。
“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绝刀右手按住满是花纹的刀鞘,一再用力,仿佛要与腰间的刀融为一体。
“心之所向,九死不悔……”向老爷子喃喃自语,神情恍惚,似乎忆起某些往事,老人盯着黑衣青年半响,倏而自语一句:“有意思……”老人侧身拂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年轻人,先进府一叙吧。”
“哈哈……”
看到这一幕,楚木登时哈哈一笑,面带戏谑,扭头朝身旁一脸抑郁的书生说:“无炎,这一局,看来是我赢了,太白楼一席,你可要准备好了。”
书生颓然,喃喃道:“数百两银子,该上哪弄啊?”
“多谢向前辈。”绝刀朝台阶上的老人恭敬地施礼,忽然抬头问道:“晚辈有两位朋友,不知可否与晚辈一齐进府?”
“都进来吧。”
向老爷子点头答应。
绝刀回头,看向楚木和秦无炎,往向府大门略略扭扭头,说了一句。
“走吧。”
“我们?”
俩人一愣,楚木望望四周,再指了指自个儿。
绝刀转头,大步登上台阶,薄唇微动,递出一个清冷中带有一丝笑意的声音。
“太白楼的酒席,有我一份。”
俩少年听个真切。
登时,乞丐大笑,书生垮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