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噩耗
平丰后来想,关铮亮那天告诉他那个噩耗时,天地之间一定是起了雾的,让他看不清四周的一切,甚至迷雾到看不清自己。那是关铮亮回去不到两个月后打电话告诉他的。在电话里,关铮亮几乎是哽咽着讲完的,平丰只听进去了几个字“秦景得了乳腺癌,已经是晚期了。”平丰很快挂了电话,气极败坏地给音容说了一声,又气极败坏地给单位请了个事假,跑到秦景的父母家,看到秦景的第一眼也是气极败坏地问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是不是她两年前就知道自己得病了。
“不,平丰,我不知道,当时我真不知道。早期怎么会有感觉呢?”
“那,钱够用吗?”一连串地奔波心累,平丰已是气力微弱地问道。
“够用。”
“不要骗我,不够了我去监狱将你的钱拿回来。”
“平丰,”秦景抬高声音,“难道你想提前气死我!?”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陪我出去转转。”秦景不想因为他俩的争吵影响到还在家里的老年人。
两人默默出得房间走到院子里,秦景指着角落里的那张乒乓台说自己想打乒乓球了,叫平丰陪她打一会。平丰说不行,会累坏的。秦景便没再说话,默默地走向乒乓台。平丰对那张乒乓台是记忆犹新的,记得当年第一次跨进这个院里时,他就很惊讶这个小院里居然还有个水泥筑的乒乓台,安置在进院右边的角落里,而靠里接近房子的就是一株腊梅树,树下和旁边有些花盆。而院墙左边就是一小块的蔬菜地,种了些葱子蒜苗和不多的几棵冬白菜,此外靠墙还竖了几根细小的木支架,平丰想那可能是在夏天用来挂蔬菜用的,而菜地边还有一个小木笼,里面装着两只还正在打瞌睡的小白兔。秦景跑上前去拿起笼里的白菜叶将兔子逗醒,又叫平丰过来看。其实平丰当时真不知该做什么,手足无措地站在院子里,听到秦景叫他去看,他正好乐得前去逗小兔子,边逗边又对秦景说她家里的人真有创意,还在在院里修了个乒乓台。秦景则说那是她父母亲早年就修好的,说是为她兄妹俩锻炼身体用的。当时平丰听了就羡慕得不得了,心里想当教师的就是不一样,连培养孩子都不一样,难怪秦立秦景两兄妹都比同龄的人要高,秦立就比他还高一寸。
而现在,那张乒乓台还是如当年的模样,想来他们家人后来也曾修葺整理过。平丰看着秦景更加清瘦的背影,眶便有些湿了,又只见她静静地立在乒乓台前轻抚着那台面。
半晌,也如世纪漫长,飞短流长的岁月已在她的指尖摩梭而去。两人便都痴了。
“有时陪孩子们打打。”过了一会儿,秦景转过身说道:“但现在他们的学业太重了,不像我们当年。等他们有空时,我又不一定有空了。”
“谁叫你那么忙。”平丰走到她面前。
“这下忙不成了。”秦景笑笑,又叫平丰陪她再到外面走走。
两人又走出院门,院外的槐树叶已开始凋落,地上已散落了不少,树上的叶子青的青,黄的黄,在微暖的阳光下妩媚动人,只等风一吹它们就会漂漂洒洒的地往下掉。为什么就是秋天了,偏偏就是秋天了,为何就这么巧了。平丰心里默念着时,秦景已拿起大门边的长扫帚扫了起来,“毎年秋天都会这样扫。”“让我来。”平丰抢过扫帚呼呼地扫着,一会儿便堆成了个小包。秦景也早已从院内拿了个大塑料袋出来。两人将叶子捧到塑料袋里塞紧,平丰又提了塑料袋扔到百米远处的垃圾桶里转来。秦景拍手说这下可干净了,又叫平丰进屋去洗个手再出来。
平丰洗手出来见秦景呆呆地望着槐树,正想问她在看什么。她却让平丰看地上,又已散落了些叶子,刚才的功夫算白费了。平丰说没关系,等会儿地上掉得多了,他来扫了就行了。秦景就笑平丰也不可能天天来扫吧。平丰说落吧落吧,大树落叶实际上也是在保存自己的实力,明年又才能发出新芽,更何况槐树是吉祥如意的象征呢,会保佑她全家的,她也会好起来的。秦景喃喃地说但愿会吧,又说自己的父母难怪多年都不想离开这里,连她现在也想粘在这个老地方了,人就是这样,越老就越想粘在最熟悉的地方,这就叫着叶落归根吧。平丰责怪她尽说些瞎话。秦景又继续说秦立也想过几年就在这老房子旁盖幢房子,也像父母亲那样修个大院子。秦景边说边又指着大约七百米远处一块空地皮,说那就是秦立买的,因买得有些晚了,所以只能那么远了。四周早已起了好些房屋院落,破坏了一些风景,显得稍有些嘈杂,也不似以前的静谧了。平丰四周望了一下,秦景家的房子确实要旧得多。但平丰仍如以往一直就喜欢她家这个旧老的样子,会让他亲切些,甚至可以去拒绝长大或老去。平丰说这里风水好,住的都是些有前途的人,也是现在的人想过的一种生活,离城市不远又能享受得到难得的风景。秦景叹一句只可惜自己享受不到了。平丰说怎么会呢。
两人又默默地往前走,过了一会儿秦景又兴奋起来,指指点点给平丰介绍这是曾经的哪里,那是曾经的哪里。又问平丰还记不记得他们曾经做过的些事。平丰有时会假装地说,啊,不记得了,怎么变化这么大。秦景便嗔平丰真是个健忘的人,一路上便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平丰见她脸色红润了不少,比刚才出门时精神好多了,哪里还像个生了病的人呢。穿着件淡蓝薄长衫外套,下身一条黑色大摆褶皱布长裙,雅致而美好,仍像当年的她。人未变,路未变,他又怎可能忘呢,那些记忆曾鲜活地在他生命里成长过,陪他度过无数的晨昏露晓。三人曾摘过别人家屋前的李子,都涩得哇哇地叫,还曾挤到音像店里只图能免费欣赏些明星的图画,更曾挤在路边摊上吃些没营养的东西,甚至他还曾嘲笑过她嘴角边的一颗小黑痣,说她天生是个好吃嘴,她也不生气说自己将来肯定命好,不愁吃穿……
是的,她的确不愁吃穿,可命呢,命却是无法解释的定数,在天际,在星河,又无声无息地湮没,没有人会去关注你究竟怎样了,是否又能激起浪花朵朵,改变这世界依然有序运转的残酷。平丰问她,她现在是否后悔给监狱捐那么多钱,也让她那么劳累。秦景偏头又看着平丰,责怪他不了解她。平丰心里说,他是不了解她,因为她太傻了。
两人走走停停就来到了以前读书的中学附近,秦景邀平丰到学校去看看。两人走到大门边,秦景先跑到保安室里去交涉,一会儿便出来了,叫还站在门外的平丰进来。平丰问秦景怎么这么快就搞定了,他当年想进来却被保安拦在了外面。秦景说那还不简单,因她爸爸的原因,有些老师还是记得她的,随便报个老师的名字,保安打电话一问那老师就能印证啦,又问平丰是什么时候来学校被拦在外面的。平丰说自己在警校第一学期结束后,他回到县城就先到县中学来看了看,谁想那时校大门就被扩大翻新了。他站在门外就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的老学校了,当时想再进去看看却被门口保安室里的人喝住了,所以至今都还真没机会进去看看过。秦景若有所思,说是吗,那他当年可真够狠心的,不想见她嘛,至少也可以见见秦立嘛,这里离她家又不远。平丰笑笑,没说话。
两人遂走进校门。终于进来了,平丰还是有点不踏实的感觉,多年前曾努力试图想进来,还试图想忘记这校园,但都不曾让他心意得逞过,他恨自己没用,甚至转而恨这学校白白耗去了他三年的时间,还不让他进来。可这次说进来就进来了,他当然点不踏实了。平丰甚至有点谨慎地看着四周,极少言语,只嗯嗯地回应着秦景的介绍。其实平丰依稀还是能辩认得出当年的布局,只不过许多旧建筑被翻修后以至于不能一眼认出来,新增的建筑和绿化使得校园更整洁更现代化了。这使得他想起了自己的监狱,旧颜换新貌,确实让人欣喜。平丰便感叹,确实比他们当年读书时的条件好多了,就连实验大楼都比他们当年的教学楼气派。走到公告墙位置,平丰已看不出当年黑板式的旧貌,已全部被粉刷翻白,墙面积也被扩大了好多倍,还安装了些玻璃镜面,上面贴着许多用电脑喷绘的宣传图片资料,包括学校的业绩介绍和许多优秀教师的介绍,已完全不复当年的简单粗陋。尽管如此,平丰仍能清楚地记得当年这面公告墙的威力,它宣判了许多人的命运,包括他的。当时他转身背对着这面墙时,就能感觉到这面墙如一块巨大的黑幕随时可能从后面扑罩而来,迫使他迅速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两人又继续走,蓝悦指着栋高楼问平丰还记不记得这里,是当年的男生宿舍区域。平丰很惊讶,因为早已面目全非,以前的砖瓦平房已不觅了任何踪影。平丰仰头看那栋男生宿舍楼,许多的阳台上都挂着些衣服,被风一吹还不停地晃着。学生们都去上课了,整个楼又似格外的安静,向平丰尽情地展现着它的前世今身。平丰就像看到了当年青涩的他们,将些衣服挂在树枝上、房檐下的铁丝线上,在阳光下呼拉拉的一片,像开衣服展览一样,住校的大多是些来自农村乡镇的穷学生,所以挂着的好些破洞旧布缝补的衣服便像博物馆里那些包含故事的旧衣裳一般供众人观赏着,但是当时大家都习以为常,也都见怪不怪。只是平丰一旦想起秦景偶尔会路过这男生宿舍平房时,他才会觉得尴尬,幸好秦景也可能不知道里面哪件衣服会是他的。平丰说他真不敢相信他还在这里留过脚印,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秦景笑她自己也还曾闯进过平丰的寝室。两人相视一笑,默默无言,是啊,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走到操场边,平丰很自然地关注到那株黄桷树,它依然还在,好像还依然如故,郁郁葱葱着。依稀看去,树底下还坐着一个身穿白裙子的女孩,一个男孩躲在另一棵树下悄悄地望着,只等她能猛然一回头看见他就飞扑过来,抑或着他悄悄走到她身边猛然吓她一跳,她惊叫起来,然后他牵着她的手或者拥住她走向大海边。而她又挣脱怀抱,转身对他嫣然一笑,悠忽人就不见了。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平丰,我当年真在这棵树下等过你。”秦景的声音传来,像来自于天际,惊醒了平丰。其实刚才的场景也是他曾设计过,梦到过的,只是今天一瞬间都冲入了大脑,像正在发生着。
“是吗?”平丰半天才答应了一声,不敢去看秦景。
“你还不相信啊?”秦景已独自走到了树下,伸出一只手去搁在那树干上,食指在树皮面上轻轻上下滑着。只过了几秒钟又转身对平丰笑着说:“呵,当年差不多等了一天,后来几天也来过。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走到这里偶然就想起了,顺便说说而已。”
是吗,平丰心里问,但只见她容颜已真的憔悴,再不复当年的神彩飞扬。
平丰呆了两天就回去了,说他过段时间又来。回到家后,给音容说秦景真的是乳腺癌晚期了。音容听得直摇头,真不敢相信,还那么年轻。平丰听了心里就越发堵得慌,想再找人说出来,好像才能把那堵着的东西给疏通开来,根本就忘了秦景叮嘱他不要告诉给监狱里其他任何人。平丰专门给蓝悦打电话说秦景不好了。蓝悦叫得比音容更凶,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她马上就去看看秦姐。平丰这又才像想起了秦景的叮嘱,叫蓝悦先别忙,别忙去打扰秦景的清静,等他联系好一些人后一起去。蓝悦就叫他快点,否则她等不及了。可现在又要告诉谁呢,秦景叮嘱不能告诉其他人,这叫人多憋,说又不能说,告诉又不能告诉,难道就这样闷不作响地让她死去。关铮亮呢,关铮亮跑到哪去了。平丰又打电话给关铮亮说他既然那么喜欢秦景,为什么又不去照顾她。关铮亮说自己还在公司里处理秦景交待的事情,等自己有空了当然要去照看。平丰这又才像想起似的,的确,秦景离开公司后毕竟还有一大摊子事,她那个景秀天成家私公司也是从属她哥控股下的一个子公司,自她离婚前就一直在打理这个公司,从最开始的小作坊式的家具制作到如今较大的制造厂家,秦景肯定是做了不少努力。平丰有时真不得不佩服秦立的眼光,早些年,在建筑行业特火爆的时候,秦立是有钱的地方就要去赚,在看准了家具市场的前景后,就先找了几个懂技术的木工,同时结合他在建筑行业里的侵染,一点点的积累经验,很快也就有了起色,后来秦景也想出来做事,便将这事交予了秦景。秦景最先有他哥在背后撑腰,也能较顺利地经营,在懂得一些门道后,便正式挂牌成立了景秀天成家私公司,因涉足行业较早,积累了一定的口碑,近几年的产品还相当好卖,有些上档次的货物还经销到了外省去。其实平丰知道秦景这十几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因为凭他对她的了解,她并不是块做生意的料,也许长年跟着他哥干,耳濡目染,也还是学会了不少东西,再加上她谦和稳重的气质,倒也可能给她带来不少的信任。现在她回家暂时休息了,将公司的事交给关铮亮来打理,看来对关铮亮还是蛮放心的。那秦立呢,秦立放不放心呢,秦立又跑到哪里去了,这个家伙。
平丰实际上在秦景父母家里的时候也和秦立通过好长一段时间的电话,他现在确实很忙,还是他叫秦景尽早回父母身边去休息的,但他也不可能天天时时陪在妹妹身边,一边是悲痛,一边是事业,两边都有牵挂,他也只得有空了才能回来瞧上一眼。其实当时平丰还有点气他,心里说是人重要,还是钱重要。可轮到自己要回去上班了,才深刻体会到人有时真地很无奈,不但要为死去的人负责,也还要为活着的人负责,在某种程度上还更要为活着的人而考虑,那才叫活得其所。所以临走时,他一再对秦景微笑,叫她别总呆在家里,还是要到处走走看看,或者到他家来住一段时间,音容会照顾好她的。秦景看着他的微笑也爽朗地笑起来,说平丰这个主意真不错,她有可能会考虑这个主意的。
说归说,但这么几天过去了,秦景并没有提此话,而平丰呢,也曾邀请过,但秦景说她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陪陪父母亲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平丰就不好再邀请她了。音容也打电话叫她有时间过来,秦景也是这样拒绝。两口子就不知道该为秦景能做些什么事了,又想起还有那么多借款没还给秦立,心里也凄慌得很,要不要在秦景面前提一下呢,好像又没那个必要,因为钱也不是向她借的,如果提了,反而像证明他们知道她确实要走了。但秦景肯定是知道此事的,但她从来都没在他们面前显露过她知道此事。平丰心里愧疚得不得了,又打电话和秦立聊起此事,说自己感觉不旦欠了他的,也像欠了秦景的,就像东西没还清,秦景却要走了。秦立说他想些什么歪门邪道的,秦景投那么多钱在监狱里都没心痛在乎过,难道还会为他平丰这点钱着急,再说又不是她借给他的。两个男人都在电话里沉默了好一阵,秦立最后叫平丰有空了就经常去看看秦景。平丰说他当然会的。所以平丰也会保证每天一次的问候,不是用电话就是用短信。而音容呢,也专门抽了个时间去看了秦景一眼,回来人也有点怔怔的,说不看不知道,一看了才知道秦景比以前瘦了好多,像风一吹马上就要倒下去一般,真是好人命不长啊。平丰听了心里就更难过,以前那个在他心里始终活蹦乱跳的形象忽然就不跳了,就像身上的一根动脉血管忽然就不跳了,当然叫他瞬间难以适应,就算是抢救也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也许这时间还可能比较长。
蓝悦又来问平丰他联系的人到哪去了,实际上她早已忍不住给秦景打了个电话了,并没见到秦景怪她,反倒是平丰像偃旗息鼓似地没了下文。她当然着急了,再不好好联系,她就单独去看她去了。平丰说她既然给秦景已打了电话,若她想去就去看吧,但秦景现在确实想好好休息,若大家知道了都去看,反而像是在宣告别人的死刑了。以秦景现在的状态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蓝悦这才作罢,抽了个时间和音容又去了一趟。这边平丰想想心里确实也不是个滋味,又单独去和肖副监狱长说了,肖副监狱长也听得是很惊愕,说真是没想到,有机会他定要单独去看看。平丰又有点后悔起来,果真会扰了秦景的清静,但是大家的心意就是这样的,知道了肯定就会去看,难道还能假装不知道,除非没有人心。所以平丰也对肖副监狱长叮嘱,等过一段时间他们一起去看。
那蓝悦从秦景那儿回来后,又单独来找平丰。这时候平丰的副监狱长办公室与蓝悦所在的团委办公室相距并不远,都在监狱的办公大楼内,所以蓝悦给平丰打了电话之后不一会儿就到了。蓝悦进门的那一瞬间,平丰甚至有了错觉,蓝悦应该会带着秦景进来吧,可蓝悦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了却还没见到秦景的身影,再定睛看时,心又想秦景可能会附在蓝悦的身上吧,她应该看得到听得到这一切。于是平丰立即就问:“秦景怎样了?”
蓝悦按了一下头上的太阳穴,才叹口气说道:“怎么会好呢?脸色苍白得没有颜色,与原来看到的样子差别太大了。”
两人就都陷入了沉默,使劲地回忆着自己上次或很久以前看到的秦景是什么样子。
良久,蓝悦说:“老大,谈谈你和秦姐的故事吧。我想听。”
平丰震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蓝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那是他最不想说的,也觉得没什么可说,因为长久以来他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是听众,自己说给自己听,但蓝悦今天却要硬生生地挤进来占据他的座位。这样好么,终于有人会与他一同欣赏了,但却又显得那样尴尬,自己看自己在舞台上说唱,好像怎么样都有点孤芳自赏。“我哦,在读高中时就和你秦姐认识了,那时她还在读初二呢。我和他哥秦立恰好同班,又很合得来,很自然地就与她认识了。记得那是一个午后,在学校的操场上……”
时光悠然,已如阳光撒下满地金黄,在林间,随风起舞摇弋,卷起千万飘叶。
“你们,就这样了?”蓝悦不甘心地问。
“对,就这样了,像朋友像亲人,像身体的一部份。”
“可是,你会好过吗?”
“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很好。”
“你,”蓝悦已泛起泪光,“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活得像秦景,这辈子就值了。”
“会的,你会的,只要你愿意。”平丰喃喃地说。
……
这时日像更漫长了,平丰就好像在等侍一个重要时刻的到来,但是又害怕它的到来。人有时也是这样,明明预知到了一个不好的结果,但它迟迟又不发生,反而弄得你每天慌里慌张心惊肉跳的,有时就期待它干脆发生就算了。这就好比那携款逃跑的巨贪,东跑XZ的,日子也并不一定好过,等到被抓了,一下就尘埃落定了,心里反而踏实下来。因为这感觉就像安了个炸弹在身上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一般,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时时刻刻都在与炸弹为伍,与炸弹一起生活。你说这种滋味难不难受,人最怕的就是心理折磨。平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也许是在国家机关里长期工作的职业原因,很自然地就用了这样的比喻来形容自己。可他何尝又不是如此呢,携着秦景当年对他的好他就一溜烟跑了,好像只有等到秦景落气那一刻,他才能心里踏实下来。可这踏实又叫什么呢,莫名其妙,是因为秦景已绽放了足够的生命能量?还是他已完结了半生所有的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