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维特之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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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特的心理描写和书信体小说

在故事情节的展开中刻画人物的性格并非《维特》的特点,维特的性格是定型的,自始至终无变化。作者通过三个环境:初遇绿蒂、出任公使秘书和重返绿蒂身边来展现维特心理的变化。心理描写才是《维特》的也是此后150年间一般德国长篇小说的特点,直到卡夫卡(1883—1924)创作了他的非心理小说。

绿蒂等人物形象都不丰满,都是素描性质的。他们的每次出场,多半仅仅作为引起维特心理变化的一种契机。这些人物又都是通过维特的眼睛再现的,当读者看到他们时,他们都已经染上了维特的主观成分和感情色彩。譬如阿尔贝特,维特起初尚能客观公正地对待他,因此读者也能清晰地看到他们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阿尔贝特是理智型的,冷静务实,积极入世;维特是情感型的,耽于幻想,多愁善感,消极厌世。读者继而看到的是一个羡慕和妒嫉者眼里的阿尔贝特,后来又看到一个想入非非、猜忌憎恨者眼里的阿尔贝特。维特心目中阿尔贝特面目的变化,正是维特本人心理变化的写照。这是作者的成功之笔。再说绿蒂,她是小家碧玉、贤慧女子,她的可爱之处在于同维特之间彼此心有灵犀一点通。维特自对她一见钟情起就把她理想化,维特越是走投无路,他加到绿蒂身上的价值就越超出她自身的价值。这还不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问题。带着几分神秘色彩地崇拜被理想化为解救者的女性,可说是日耳曼男子的天性,也是德国文学的一大特色。

歌德说,两人通信有问有答,书信体则有问无答,是让虚构人物在孤寂中发泄内心的悲哀、表达其厌倦人生情绪的最好方法,亦即内心独白的手法。维特致友人威廉的第一封信就流露出他对人生的厌倦。他热爱自然、喜欢儿童,也都是厌世情绪的反映。他爱上绿蒂却迟来一步,便更觉自己的不幸与多余,便在阿尔贝特面前泄露了他的自杀之念。但他尚能自拔,便不辞而别。本来不想有所作为的维特出任公使秘书后又显出他积极有为的一面,想一改衙门作风,却受到公使——一个典型的德国官僚的刁难与压制。他爱慕贵族小姐封·B,他说:“在我还能享受到人间有限的欢乐和短暂的幸福的地方,等级区别不该挡住我的去路。”但不久他便在伯爵府的一次贵族聚会上受了侮辱,他的市民的荣誉感受到了伤害。他愤而辞职。由于在社会上“任何出路都已被截断”,他便把依恋绿蒂视作最后的出路。守在一个已婚女子身边,把爱情深藏在心中,这无望的爱情已非单纯的爱情,它已变成了一种对安全感的寻求,绿蒂则成了他最后的避难所。然而,这无望的爱情又毕竟是爱情,它使维特陷入无限的痛苦之中,也造成了绿蒂和阿尔贝特夫妇间的隔阂。友谊——忠诚——爱情——背叛,这是19世纪德国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纳(1813—1883)的音乐戏剧的主题。在18世纪的歌德的笔下,维特站在界限前没有再朝前跨出一步。他没有为了对绿蒂的爱情而背叛对阿尔贝特的友谊,他没有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破坏他人的婚姻,但爱的激情又无法遏止,他便面临三种可能:像司法官的文书那样发疯,他希望如此却没有疯;或像那个青年雇工似的,和阿尔贝特同归于尽,但这无异于毁了绿蒂,他不能做;他只有自杀:让幸福者得幸福,让不幸者“回到天父身边”。当绿蒂终于请求他保持距离时,他意识到最后的避难所拒绝了他,他最后的生路绝了,无望的爱情连同可怜的安全感一起破灭了,他这才把自杀之念变成自杀行动。因此,他的自杀不是单纯的殉情,而是包含着对社会的抗议,尽管这是消极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