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苏青
老蔡站在棚子外,目送秦重架着牛车走进了夜色里。
他自然觉察不到,在离汤铺不远的一条巷子里,正藏着一队人马。
这队人身穿六扇门的官服,手里都拿着官配的朴刀,为首的是一瘦一胖的两名低级捕头。
吕渊将半张脸探出巷口,鹰隼般的眼睛看向远去的牛车和汤铺门外的老蔡,他用大手握了握手中的朴刀,说道:“彪子,走吧,我们过去。”
闫彪的胖脸上露出一抹兴奋,他和吕渊本是低级的捕头,靠祖辈的余荫,进入六扇门,不过是混吃等死而已。
但没想到,这次竟然能跟着副总捕头陆朋山出来办差,两人都觉得这是升迁的机会来了,一改往日懒散的习性,要把陆朋山交代的差事办好。
老蔡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返回了铺子里。
他刚准备把门板上上去,举着门板将下边塞进槽子里,便忽然有一张胖乎乎的手抓住了门板边沿,一把将老蔡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闫彪跨进门来,朴刀拍在了老蔡的胸前,劈头叫道:“六扇门办案。铺子里住了几个客?”
老蔡一怔,这才发现进来的十来个人,都穿着官服,在昏黄灯光里,蓝黑色的官服和闪着寒光的朴刀,都颇具威慑。
“二楼……只住了五个散客。”老蔡颤巍巍的回答道。
汤铺住店的客本就不多,往来大多数的客商,都是住在货船上的。
闫彪扭头看了吕渊一眼,是询问的意思。
吕渊看向二楼,目光在大堂上下一扫,向身后的杂役们吩咐道:“里里外外搜查一遍,不要遗漏一处。”
杂役们领命而去,分成了两拨人,一拨去了二楼,一拨去了后院。
老蔡看这些杂役们沉默干练,目光又在那一胖一瘦两人身上扫过,陡然大吃一惊。
这两人就是十多日前,掌柜的去县里卖皮子的那日,来铺子问东问西的两人。
此时有数个念头,在老蔡的心头滚过。
这些人是打劫的还是官府的?还是打劫的伪装成官府的呢?
是只为劫财而来?还是杀人越货?
傅易躺在床上,虽然闭住眼,却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闫彪在大堂大叫时,他就身子一弹,从床上跳了起来。
傅易是铺子里的伙计们来得最晚的,后院已经没了住处,便在二楼库房里支了个床板,凑合睡在了这里。
库房里,堆放着被褥杂物,牛皮子和一些陈年老货,傅易的床板就支在门口。
他跳下床来,将门开了道缝,向外看去。
这时搜查的杂役们已经开始上楼了,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那里传来。
傅易目色一闪,扭身将床板竖起,塞到了库房里面的缝隙里,然后将被褥一卷也扔在了牛皮堆上。
把住人的痕迹抹去后,傅易便来到了库房的后窗旁边,将后窗推开一点,低头观察着外面后院的动静。
这后窗的下面就是汤铺的后院,另一拨杂役已经在后院搜查起来,将睡得跟死猪一般的小蔡,从房间里揪了出来。
其他几个房间也搜查了一遍,都是空的。
牛棚里有十来头牛,在石槽旁吃着草料反刍着,对这拨杂役的骚扰,浑不在意。
后院那拨杂役搜查完了,便揪着小蔡,往大堂去了。
而这时,二楼这拨杂役还在挨个搜查客房,将五个散客都赶出了房间,二楼的走廊顿时吵闹一片。
傅易站在后窗那里,目色冷静,他一边看着后院里那拨杂役的动作,一边竖耳听着二楼这拨杂役搜查的动静。
眼见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要到库房这里。
在后院的杂役押着小蔡进了大堂后,最后一名杂役的身影,也终于离开了后院。
这时,傅易忽然伸手将窗户,自下而上轻轻一掀,便纵身跳了下去。
傅易跳了下去,那窗户兀自合上,只抖落了一层灰尘。
就在窗户合上的瞬间,库房的木门就“啪”的一声,被一名杂役一脚给踹开了。
几个杂役在库房内搜查了一遍,拿着刀四处扎了扎,发现都是些不值钱的陈腐旧物,便出去了。
后窗离地面不过三米多,傅易跳下,几乎落地无声。
苏青正在几位住客中间,被杂役们推搡着,押着往楼下大堂而去。
傅易落地的瞬间,苏青的目色动了下,轻咦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后面。
傅易落地,两脚脚趾抓地,脚步轻柔如猫,躲身在后院通往大堂的门洞旁,从门洞上垂下的满是脏污的蓝布帘子的缝隙间,向灯光昏黄的大堂内看去。
大堂内,老蔡小蔡叔侄俩被推搡在一起,五名住客则聚在另一处。
吕渊眸子冰冷的看向那些住客,忽然打开一张画像,说道:“这厮是六扇门通缉的要犯!都看清楚了,有见过的吗?”
那些住客们,看着吕渊身穿六扇门的黑蓝官服。
其官服前缀着海马补子,这是大离九品武职的补子。
而且那通缉画像下边落款,正是六扇门的大红钢印,顿时都暗叹倒霉,竟然遇上了六扇门的番子们。
这些番子们,惯于栽赃嫁祸,炮制冤假错案,没事遇上也得退层皮。
“没见过……没见过……”
“大人,我们都是客商……”
几名住客都连连摆手,脸色难看。
“没见过,都滚吧,不要在这里影响我们办案。”吕渊将画像一折抓在手里,含怒说道。
几名住客不想就如此轻易脱身,闻言大喜,顿作鸟兽散。
吕渊将手中的画像随意往桌子一扔,这画像本就是道具,用完了就没用了。
遣散这些住客,也是陆朋山提前嘱咐过他的。
在大离境内,走商贩货的,身上都有些功夫,万一碰上硬茬子,以吕渊和闫彪的修为,不一定搞得定。
吓唬一番,遣散了就行。
被推下楼来的一共是五名住客,散去的只有四人。
其中一人竟然没走,反而惬意地踱步到柜台,抄起一坛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此人如此行径,吕渊、闫彪却不以为意,反而就像没看到一般。
而这人,就是那在铺子里日日酒醉,住了十多日的那胡子拉碴的落拓青年。
闫彪凑了过来,看着吕渊,说道:“伙计,好像少了一人?”
吕渊瞳孔一缩,他们之前就踩过点,确实少了那个年纪轻轻就有些城府的小子。
吕渊记得,他当时问话,那小子戒心颇大。
吕渊脸上的肌肉跳了跳,走了过去,将朴刀架在小蔡的脖子上,问道:“还有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