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埋头
春天开始倒放，气候越发寒凉。
学校的铃声都显得越发迟滞，墨兰的心却并没有冷却。
或许是出于一种避免回忆的心理，一种顽强生活的心理。
墨兰一点点把头脑埋进了无边的题海里，一点点把身体埋进了无限的运动里。
而就在刚开始高中学习的时候，就在一年多之前，她都还怀揣着一点小小的骄傲。
毕竟她从小的成绩就没掉出过年级前十，到了高中，学习也没怎么懈怠。
可是与墨兰同一班级，同一年级的人，近七成都不是靠侥幸考上二中这所学校的。
一次次的练习，一次次地考试，墨兰的小骄傲就以惊人的速度被磨灭了。
于是，在两种心理的叠加下，墨兰的头埋的更低了。
积累本、笔记本，填填补补，塞得满当当。
教材书、题库书，反反复复，翻得旧慥慥。
两天就用完一支笔芯逐渐成为了墨兰的常态......
墨兰每天都高强度地学习，啃面包的时间也因此变得多了许多。
一个不小心，她班级的墙壁上就多出了一张照片，一张墨兰趟在医院的照片。
照片中的墨兰有气无力，目光虚浮，完全是一副被学习压倒了的模样。
而且，医院里独特的味道，嘈杂的声音，混浊的空气，病人的脸色，这些令墨兰不习惯的东西，都使得她的气色更加难看......
原本墨兰这极少见的“丑态”，只被几个亲近的人看见就好了。
可墨兰的班主任却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非得把墨兰作为一个好好学习的榜样宣传。
于是，墨兰在病床上的照片和一些平时同学们讲题的照片，都被挂在了教室的相片墙上，让班上的某些孩子作为笑谈。
且不说这不去歌颂克服苦难，而是去直接歌颂苦难的行为有多少作秀的成分，这做法在道德层面上也多少有些站不稳脚。
作为一个刚开启教师生涯不久的老师，墨兰的班主任由于学习成绩令人瞩目，形象也整洁干练，一就职就被委以了班主任的重任。
新官上任都还有三把火，她作为新班主任自然也逼得学生很紧。
所以，她的班级管理方法基本都照着“衡水模式”改进。
如若不是学校管理层还有个最高的限度，她最激进的阶段甚至是要把学生们当做流水线上的机器。
作为一个班主任，她是浮躁的。
她时时刻刻都在改进着学生的日程表，希望以最短的时间，博取最多的存在感和他人认同。
直到学生们怨声载道，直到学生们疲惫不堪，直到多数的学生都向学校反应，她才慢慢地有所收敛。
当然，在她收敛锋芒期间，某些表现出了反抗意愿的学生，都受到她的打压。
给家长打电话，给学生穿小鞋，都只是她最基本的手段......
最终，在劝退，劝转班了几位同学后，墨兰班上的制度基本定型。
墨兰和班上的同学也基本习惯了班主任给的压力，甚至有一些麻木......
就这样埋着头学习，渐渐的，眼镜成为了墨兰的学习伙伴。
而初次戴上眼镜时，墨兰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些想法：
“我现在会不会显得更合群些了呢？”
“我现在会不会更有知性美了呢？”
“老师这下肯定更加认可我的努力了吧......”
不过，随着戴眼镜的时间越来越长，墨兰又产生了些新的想法。
“有时真的好讨厌我脸上的眼镜呀，摘下眼镜就会有旁人无法理解的好处。”
“街道、商场、城镇、学校，摘掉眼镜再去眺望，整个世界就变得朦胧，恍如梦境，也像万花筒一般，让人感觉很棒。”
“而且这时会感觉什么脏污都看不见，只有庞大的物体轮廓呈现，鲜明强烈的光影闯入眼帘，奇妙的氛围在身边产生又消散......”
“只是，偶尔我也挺喜欢戴上眼镜的感觉。”
“因为我喜欢看秀丽的山河，喜欢看人们温柔的脸庞。”
“戴上了眼镜去看山河，世界便清晰呈现，甚至还自带了滤镜，各种景色都变得柔和、精致。”
“戴上了眼镜去看人们，表情动作、一言一行，细节之处都透露出各自的特征，散发出各自的魅力......”
总的来说，墨兰其实还是更喜欢不戴眼镜。
不戴眼镜时，她基本不会与人争执，也看不见多少平日里的污秽，心灵滋润得温和无比。
......
习惯性的用中指扶正眼镜，墨兰继续埋头于学习，埋头于阅读。
只不过，她所看书籍的品类慢慢变多了，多了一类老师推荐的关于语言艺术的。
看样子，戴眼镜并没有让墨兰变得更合群，还让她的班主任更加关注她了。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墨兰在班上成为了有异性同桌的特例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班主任让墨兰的父亲给她买了许多关于交流的书籍。
可是，墨兰却并没有发现生活中的这些细节。
她取下眼镜，揉一揉疲倦的眼睛，擦一擦眼镜的镜片，然后又继续埋下头。
......
该说是“天道酬勤”，还是“人定胜天”呢？
墨兰在期末考试中第一次获得了班级第二的名次，而且在年级上，她的排名也前进了几百名。
再说学区上，她的排名更是整整前进了千名！
收获了这样的成果，墨兰心里自然非常开心。
但是，在开心过后，她内心的空洞却显得更加巨大了！
成绩排名出来后的那天夜里，墨兰悄悄地躲在厕所哭泣，为什么呢？
因为记忆与泪水交织，它们不断奔腾翻涌；因为天上的月亮长出牙齿，咬得异乡人生疼；因为黄橙橙排列整齐的路灯，反而弥漫着丝丝寒意。
因为在与曾茂分别的那天，墨兰好像失去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因为墨兰现在的快乐时光，都出奇的短暂，出奇的无力。
......
尽可能地用眼泪模糊视线，曾茂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墨兰眼前。
他紧紧抱住了墨兰，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道：“好好休息一下吧，活出自己的色彩。”
翌日清晨，墨兰的头稍微抬得高了一些，接收到了更多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