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高考
书包的重量上下浮动、不断变化，然后忽然间，它变得近乎空空如也。
其中长久地、静静地躺着的，只有几支笔，几个笔记本。
那几支笔是考试所必须的，签字笔，备用笔，2b笔。
在经历几年时间的零零整整后，再次被墨兰拼凑，刚好凑成一套。
而那几个笔记本则记录着平时考试大纲和主要内容，以及数学的典型例题。
其中的内容全是经过墨兰的一次次浓缩，终于把书读薄后，留存的精华......
当这些物件与准考证、身份证都被郑重而端庄地放进书包时，它们就开启了最终的任务——高考。
“高考”，无比严肃的字眼，人们为它做了无数的定义。
但它就像道拓展的简答题，没人拥有标准答案。
因为，每个人对它的看待方式都不尽相同。
部分长辈认为：高考是孩子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部分政客认为：高考是一种阶级跨越的门槛，而部分社会中人认为：高考是具有神圣意义的青春决战.......
但对于即将高考的墨兰来说，“高考”就只是自己眼前的一份事业，一份已经打拼了数年的事业，一份让自己流过血、流过汗的事业......
墨兰活了十多年，没去过游乐园、动物园，没尝过海底捞、星巴克，没见过少年宫、体育馆，也基本没出过远门、看见远方，更没坐过飞机和轮船。
她所见过的，只有泥泞的上学小路，往复的日月星光，无边无际的油菜花田和无穷无尽的习题。
她必须携带许多人的希望，不惧寒暑，饱读春秋，同学习生活，共舞或争斗，而且时常失败、偶尔才成功。
......
大概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时间呈现出一种浓稠的状态缓缓流淌。
清晨，天还未完全睁眼时，朗朗读书声就已经溢出了偌大的校园。
而同读书声一起填满了教学楼的，还有“青春的异味”。
这种气味是学生挺久没能好好洗漱的气味，混杂着各种款式的淡淡的咖啡气味，频频闪现的浓烈的风油精气味.......
尽管气味在整体上并不好闻，但大部分的学生俨然一副已经习惯了的神情。
他们习惯了用各式手段提神，头颅低埋，眼睛聚焦，笔杆飞舞，耳朵鼻子自动过滤着仅仅足够学习生活的养料......
下课铃响了，墨兰依旧，多看了几眼记不牢的知识点。
可糟糕的是，时间的概念已经有些模糊了，她还没来得及趴下短暂地休息，铃声便再次传入耳朵。
于是，通过想象牙签支撑眼皮，墨兰才终于扛到上午的数学课下课，等到课间时间。
而这接下来，短短的课间10分钟，她和同学们竟创造出了许多的梦境。
也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化庄周，墨兰的耳畔不断传来或清晰、或模糊的话语：
“墨兰，快醒醒，上课了。我帮你把你头上堆着的卷子拿下来了，数一数张数对的上吗？”
“墨兰，笔记借我看看，刚刚老师讲了啥？你听懂没？给我点波下呗！”
“把我的饭卡也拿上吧，帮我带个面包，如果方便的话，还麻烦你顺带带一盒牛奶回来！谢谢啦！”
“过会儿下课了要去吃什么呢？我先去占位置，你去拿筷子吧!”
“你要回寝室了吗？可以帮我把这本书先带回去吗？谢谢啦!”
“你最近听说了吗？我们班上的某某某被表白了，真是意想不到呀！”
“某某明星最近居然塌房了，原本我还挺喜欢她的，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男生的长相和身高哪个更重要呢？或者还是说性格更加重要？”
“好饿呀，我们晚上吃点什么呢？明天吃什么呢？后天又吃什么呢？”
“你们觉得班上哪位男生最帅呢？我倒是觉得那个默默无闻的男孩子换个发型肯定很帅。”
“你们两个的感情没有进一步发展吗？难道你又发人家好人卡了吗？好可惜呀，我感觉他对你还挺不错的。”
“小时候的趣事真的说不完呀！快把你们的趣事也说出来分享分享！”
“我们今晚来聊一聊稍微重口味点的话题呗！咦~~你好污的！老司机又要开车啦！”
“哇，你又发育啦！真是羡慕死啦！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挺起胸膛做女生呀！”
“班上的某个女生好心机呀！和她一起玩的那个男生十有八九是个渣男吧！”
“还有要用灯的吗？没有的话，我关灯了哦，大家早点休息吧！”
“有人还没睡着吗？我有点睡不着，好焦虑呀！没有。没有。还没。咋了？考试没有把握吗？你觉得呢？”
“以后我肯定不会生孩子，那该好辛苦呀。”
......
兴许是有些睡糊涂了，墨兰脑子里的梦境渐渐被搅浑。
然后，她听见了自己最爱的两段每日英语听力，大致翻译如下：
1男：“丽，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什么事困扰着你？”
男：“我想我爱上一个女孩了。她又漂亮又聪明。她就像我一直在寻找的女孩。”
女：“那就约她出来，告诉她你的想法。”
男：“但是她太优秀了。我怕她会拒绝我。”
女：“如果你不尝试，你永远不会知道结果。这是我的建议。”
男：“嗯~~你说得对。那么今晚，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公园吗？”
女：“什么？哈利，你怎么......”
女：“好吧，你应该知道的，我不会说不可以。”
......
2小男孩：“你迷路了吗？”
小女孩：“是的，我现在感觉很害怕。”
小男孩：“不用担心，因为我找到你了。”
小男孩：“这是什么？“
小女孩：“刚从糖果店买的糖果。”
小女孩：“我觉得很好吃，给你尝一尝吧。”
小男孩：“谢谢你。”
小女孩：“我可以跟着你吗？”
小男孩：“跟着我？当然可以。”
小男孩：“不过，你要去哪儿？”
小女孩：“我不知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小男孩：“那么，让我们去你刚才去过的地方吧。”
......
首次听到这两段听力对话，墨兰和班里的同学几乎一齐起哄起来，而英语学渣则一边查翻译，一边还在问同桌发生什么了。
墨兰的内心被这罕有的能流通出来的小故事所触动，于是把它们下载下来，当做听力模板磨耳朵。
不曾想，这短短的对话已经深深刻进了记忆之中，让她在思维模糊时还能想起来。
双手撑一下课桌，墨兰离开了座位，去到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然后迅速回到教室，翻开自己列出的学习任务清单。
日复一日，她清单上的任务不断被添加又不断被划去，她积累的好几张高考励志日历，在清单底层被压得严严实实。
月复一月，她乘坐了无数遍去补课的公交，见识到形形色色、百态言行的人，猜测着星空一直记录她走过的路。
年复一年，她尝到了面包就着知识咽下，酸甜苦辣咸不同的滋味，不知不觉间，将咖啡与面包的包装填满了数不清的垃圾桶。
......
时间最不偏私，给任何人的都是二十四小时，时间也最偏私，给的任何人的都不是二十四小时。
墨兰与其他学子争相挤着海绵里的水，过着不止充实的学习生活。
最后，带着百分之九十的汗水奔赴高考考场。
只是，她的这点努力完全达不到天才的地步。
而且就算她的汗水积累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她也不一定能高考大捷。
因为，有这样不合世人所愿的半句话，仍旧不为人熟知。
“这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
付出并不一定能获得等价的回报，或许就算是高中生活给墨兰上的重要一课。
......
挨到查询高考成绩的那天，父母难得的都待在了家中陪同墨兰一起查询成绩，将仪式感直接拉满。
一番点击，短暂查找，墨兰找到了自己的成绩。
但却并没有立即就查看一番，而是首先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缓缓睁眼。
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在墨兰的视线里，一个分数越发的清晰。
与此同时，墨兰身边的父母已经让欢喜浮于脸上，略显激动地看向墨兰。
而当墨兰看清了那忽冷忽热的数字，却似乎有点无动于衷。
似乎，她的成绩并不理想，似乎，她的青春在这小小的数字面前，一时显得有些苍白......
墨兰拿到了一个尤其特殊的分数，刚好超过当届的重本线3分，却又刚好低于墨兰父母希望她考上学校的分数线3分。
于是，“3”作为墨兰的幸运数字，在墨兰高考后，持续打压了她好长一段日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过，其实有些时候，做人没必要太苛求。
相信命运一次又何妨？墨兰的幸运数字也许会带她遇见更多对的人。
......
在得知首志愿录取失败后，墨兰罕见地任性了一回。
她没有听母亲的反复唠叨，跑去复读，她沉默着反抗，还将高中的书本全部卖掉。
最后，高中的书本一共卖了“九磅十五便士”，墨兰拿着这些钱请自己喝了次奶茶。
而那杯奶茶，并不是青春最终的成交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