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抉择
入夜，符文工房。
娜缇因为卡尔要求，极不情愿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她束起酒红色的长发，收起尖牙，换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头戴白色的围巾。
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像是在葡萄酒坊里工作的少女，当然，那副嫉世愤俗的表情还需要再克制一点......
娜缇的工作是坐在前台接待客户，为了避免她的脾气给客户带来不好的影响，卡尔还特意给她解释了一下人类服务行业的一些规矩。
当然，她自然是左耳听右耳出，她认为那些低三下四的做派有损血族的威严，誓死不从。
但在契约的“调解”之下，最终还是妥协了。
“咕咕......咕咕！”
一旁的咕咕也学起了之前的娜缇，围绕在她身边不停地做出点评，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做掩饰。
“小畜生......不许笑！”
“咕咕！”
娜缇张牙舞爪的模样，咕咕也是不惧直接和她对峙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空气里好似弥漫起一股硝烟气息。
碍于和卡尔的契约，两者之间除了互吐点垃圾话之外是无法互相伤害的。
就在这时卡尔回来了，他轻咳了几声瞬间化解了这剑拔弩张的场面。
咕咕见状直接装可怜般扑进了卡尔的怀里，那毛茸茸的触感卡尔非常受用，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渐渐舒缓下来。
一想到这里，他突然间很感谢皮尔斯，幸好他把食灵设计成这种模样。
“咕咕......”
娜缇见状咬牙切齿：“脸变得是真快，嘁！”
“你们还是这么不对付啊，咕咕对你没有恶意，你只要态度好一点，它也会这样对你的。”
卡尔宠溺地摸了一把咕咕圆圆的脑袋。
娜缇顿时不乐意了：“我才不稀罕！”
“那这个你总稀罕吧。”
卡尔神秘一笑，在娜缇疑惑的目光中走出门外，随后带回了一件齐人高大的事物。
那是一副暗色的棺材，做工精致，上面的漆色像是刚刚上好的一样，还隐隐弥散一股油漆的芳香味道。
明明像是送礼物的场景，可这礼物怎么就那么地......
“喏，你也不用吊在房梁上睡觉了，喜欢这个颜色吗？”
娜缇见状愣了一下，立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卡尔。
“之前我只是随口一提，他记得这么清楚......”
她的内心猛然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和昨晚一样，皆是对卡尔，对这个她千方百计想要杀死的少年的感觉。
只是娜缇尚不知晓这感觉应该称作什么，感动吗？
她只觉得自己想要杀死卡尔的欲望荡然无存——至少此刻是这样的。
看见娜缇怔怔出神的模样，卡尔还以为她不满意：“不喜欢的话，我明天给你换一个吧。”
“拿来！”
回过神的娜缇这才一把夺过棺材，传到手中的触感有些温热，像是漆色刚上完没多久。
娜缇内心对自己终于有睡觉的地方感到欣喜非常，但又不想在卡尔和食灵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强力压制住内心的狂喜。
可她的眼神却没有一刻从棺材上离开过，目光就像是黏在上面一样。
卡尔无奈地摇摇头，他深知娜缇的性格做不到欢呼跃雀，哪怕是简单一句谢谢恐怕都不会......
“谢谢。”娜缇轻声道。
啊？
卡尔有些愣住了，看向娜缇的眼神有些呆滞，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见到卡尔这副模样，娜缇突然有些生气：“我可不会说第二遍。”
随后，她抱着棺材踢开了休息的房门，在里面开始布置了起来。
卡尔这时才回过神来，突然笑出了声。
刚才那句谢谢他自然是听见了，只是有些超乎他的预料，所以顿时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手伸到衣服口袋里，摸到了那枚冰冷的【环蛇】戒指，思绪万千。
在听完所有的故事之后，他清楚娜缇与教会、与人类之间的血海深仇，也明白了她内心最深切的愿望。
一开始他的想法有些动摇，但一回想起在圆形大厅娜缇舍身救他一命的场景，尽管他知道那只是娜缇的恶作剧，内心却并不讨厌。
还有掳走克莱门特的那个晚上......
神父告诉他：“如果你反悔了，那在我离开纳泽雷之前，我会替你杀掉她；反之，你来动手。”
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卡尔就做出了抉择：他拿走了那枚戒指，利用【圣辉契言】和邓普西定下契约。
漫步在乡村的小径上，卡尔的思绪非常纷乱，随后，他遇到了罗娜一群人。
莫德尔他们都在劝阻卡尔，不要把娜缇这个祸害留在身边，这对整个纳泽雷来说都不安全。
只有伊蒂丝和罗娜表达了沉默，她们似乎能够猜到卡尔的选择，所以既不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只让卡尔好自为之。
告别“威特锡尔兰之盾”后，卡尔又遇上了“希尔利特之剑”，他们是来兑现诺言的。
他们曾许诺将讨伐哥布林大军赏金的三分之一作为报答赠予卡尔。
同样的是，他们也提出了对娜缇的处置方法。
离开的时候，只有西德小跑回来，用那双诚挚的眼神看着卡尔，对他说：“做出决定不困难，困难的是承担决定带来的后果。”
他继续漫步，直到在休憩的广场上，他看到了身穿红袍的卡罗琳。
她静静地坐在广场的长凳上，尖顶圆帽下的眼睛如同红宝石般美丽，内里却有一股淡淡的悲伤，眺望着远方。
卡尔坐在她的身侧，问她在看什么，卡罗琳回答：过去。
这位强大的女性外表看似乐观开朗，偶尔还会犯点小迷糊，可当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却总是表现得非常孤独。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这时，卡罗琳忽然说道：“我不清楚邓普西的想法，但我仍要告诫你，吸血鬼很危险，尤其是她。”
整个纳泽雷也找不出第二个吸血鬼，除了娜缇还能指谁呢？
只是，为什么娜缇会更危险？
卡尔刚要说话，却被卡罗琳突然打断，她的语气变得柔和：“但如果是你的话，结局也说不定......”
卡尔问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是他，结局就会因此改变？
卡罗琳没有回答，但他却心有猜测——那座通晓一切知识与真相的高塔。
离开广场，他继续漫步在这座小乡村里，每至工房附近，却又忽然转身，沿着重复的道路再走一遍。
一路上，他听到和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传闻：
夜晚村民们再也没有听到妖精蛊惑的歌声......
男爵的次子克莱门特在村长海曼家里失踪，昂克罗山脉的另一侧传来他的讣告......
住在卡奥西湖的疯子不见了踪影，有人说她沉进了湖底，一位小女孩经常捧着一束野花放在她的门前......
“犀角”三人组加入秃鹰盗贼团，沦为打家劫舍的强盗......
失踪归来的少女渐渐都离开了纳泽雷，前往世界的其他领域继续自己的冒险故事......
走着走着，卡尔忽然走到村里的木匠铺，脑海中回想起对某人的承诺。
那一刻，他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前方的道路似乎也为他拨开了迷雾，变得敞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