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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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全都要!

“什么我们愿意,说得和成婚一样!”村长笑呵呵地对夏长贵说道。

夏长贵没有回答,他脑子被村长刚刚的话语搅成了一团浆糊。

昨夜,他偷偷摸了码头上的飞剑,觉得沾到了福气,心痒难耐。

一大早,他便前往了黑熊山。他想,趁着福气未散,一定可以找到值钱的药材,到时候,不用景儿为难,自家婆子也不用断药。

他没去管仙考的事,三十年来,他亲自经历了三次,又从长辈口中听说了无数次,他觉得仙考就像早晨的麻雀,带不来任何东西,只能让人感慨,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下一个十年又到来了。

他没找到值钱的药材,背篓里只装了浆果和野菜,沮丧地往家里走,老村长这时拽住他,说他家夏景被仙人选中,带去天上修行了。他狠狠掐一下大腿,确定这不是梦境。

“真的?”他怔怔地问。

在田地里辛劳半生的他,吸食了黄土的踏实和稳重,从不相信话本上的故事会化作现实。

“是真的!”

“景儿呢?已经走了吗?”

“可不,呼地一下就上天了!谁让你去山里的,这都没看到!”

夏长贵抬起手,放在腰间反复擦着,这是他的习惯,每次遇到喜事,他都会这样认真的擦拭手掌,握住恩人的手,真诚地感谢。

仙人已经走了,就算仙人还在,他也不敢去握仙人的手。他环顾一周,咚地跪下,双手紧握着生他养他的土地。

村长没有拦,静静看他向天空和大地磕了三个响头。

夏长贵是跳起身的,衣服上的灰尘扬起,迷了老村长的眼。

村长揉揉眼睛,后退两步:“快回去吧,景哥儿是好样的,临走时提了他伯母,县里的黄大夫、刘大夫和于大夫,争着给你家婆子治病,都打起来了!”

夏长贵更加欣喜了,丢下背篓就要往前跑。

“对了,”村长又拉住他,“丁举人也来了。”

夏长贵一愣,他想起来,丁举人曾说,仙考后要收景儿为弟子。

他困惑:“景儿已经上天了,举人还来做什么?”

“举人说,兄升及弟,景哥儿走了,这不是还有年哥儿吗?他愿代师收徒,他老师可是京城大官……”

村长下面说了什么,夏长贵已经没有印象,他混混沌沌,如坠梦中。

到了家门口,他发现村长说得少了,不只是大夫和举人,一大圈锦衣华服的大人物围在他家门口,他们手上的灯笼照亮了整个码头。

夏长贵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呆立在人群中央,像站在悬崖边,一动不敢动。

幸亏县太爷从云家赶来,驱逐了那些趋炎附势的家伙,让三个大夫随夏长贵进门。

送走三个大夫,夏长贵直奔卧房,扑在妻子的床边。

“大夫说,只要静心调养,你的病就不会发作!活过村长不成问题!”夏长贵激动地说道。

崔冬萍握住丈夫的手,她同样激动,她不只可以见到年儿成婚,还能见到年儿的孩子成婚了。

她对丈夫说道:“景儿临走前还和我说,等他修行有成,给我带仙丹下来。”

“好,好啊!”

两张嘴唇合上了,两张饱经风霜的脸对望着,紧握的手掌微微颤抖,他们忽然感到惆怅。

欢喜是床边的油灯,只能照亮屋子的一角,灯外是黑夜,是广阔的忧愁和寂寞。

景儿离他们远去了,不知在天上过得好不好。

崔冬萍想到了一件事,她苍白的脸上闪过惊慌,眼珠晃动,手指勾紧了丈夫的掌心。

她紧张地问:“景儿上了天,该不会受欺负吧?”

“仙人哪里会那么坏!”夏长贵不以为然,“而且从小到大,你可见景儿吃过亏?”

“阿爹,阿娘!”夏余年适时插进话来。

从兄长被选中起,他一直沉默。

他思索昨天兄长的话,思索要收他做师弟的丁举人,思索要送他金银财宝,只为求兄长所用之物的商人,思索他的终生大事。

他舔舔干涩的嘴唇,试探道:“景哥成了仙人,我是不是能娶梨花了?”

赵梨花是村里的一朵花,人漂亮,家里的宅子也漂亮,若是之前,夏家不敢高攀,现如今……

“娶!”夏长贵一挥手。

夏余年又舔舔嘴唇,压低声音:“那我还能娶二丫吗?”

夫妇俩对视片刻,二丫是村里的另一朵花,娶两个的话……丁举人就有二房夫人,师兄能有,师弟当然也能有。

“娶。”夏长贵一拍床铺。

夏余年兴奋极了,再次舔舔嘴唇,站起身,痴狂地举起手臂:“我还要娶荷花、秀凤、永梅、红琴、艳芝、淑真……”

没等他报完村里少女的名字,夏长贵的巴掌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滚!”夏长贵怒骂。

……

……

夏景不在天上,云上没有仙界,天的尽头是阴暗寒冷的虚空。

他们坐在扶光宗的飞舟上,飞舟已在天穹下飞了三天。

飞舟不大不小,船舱里隔了四个房间,正正好一人一间。夏景三人很少待在房间里,他们坐在甲板上,就算太阳落下,寂冷的月光让他们打喷嚏,也不愿离开。

启程时的那一丝不舍和忐忑,被这浩瀚的苍穹所包容,所消泯。

赵石头看天,看地,看风在林间呼啸,高空俯瞰所带来的广阔视野让他豪情万丈。

云依依看云,看霞,看星河熠熠生辉,她从未如此接近过这么美丽的东西。

夏景是被云依依拉来的,他看看身旁的少女,又看看不远处的赵石头,再随意地看看两人所凝望的东西。他早已腻了高空的景色。

偶尔,他会不自觉地望向天空,他的目光被澄净的蔚蓝所遮挡,目光上的念想却透过蓝天,投向那冷寂的虚空。

每到这时候,云依依就轻轻拉一下他的手掌。

再好看的景色,盯着久了也会腻烦,之后支撑云依依和赵石头留在甲板的,是魏玉河口中的故事。

三天时光,魏玉河没有说任何修行界的事情,只是在讲那些神怪故事。讲恐怖的妖修,残忍的魔修,以及将它们枭首的剑仙。

他或是有心,或是无意,这些精彩的故事带云依依和赵石头窥见了修行界的一角,对修行有了基础的认知,效果比枯燥的讲述妙得多。

“不久就能到我扶光宗了。”魏玉河结束了一段故事,望向前方的地平线。

四人坐着,船板上的风被法阵所挡,船板下的风刮过舟底,发出沙哑的声响。

“为何是我们?”云依依终于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我们只是普通人,没有皇室血脉,出生的时候也没有祥瑞。”

魏玉河哈哈大笑:“谁说皇室血脉才能修行?那什么祥瑞不过是编出来的谎话罢了。修行要的是资质,与生俱来的资质,能不能修行,靠的是天道恩赐!”

云依依和赵石头一惊,不是惊那颠覆他们认知的话,他们看向夏景,魏玉河的话与他之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魏玉河困惑于他们的反应,出声询问,赵石头迟疑两秒,见夏景没有制止的举动,将四天前的对话告诉了魏玉河。

上飞舟时,赵石头和云依依私下问过夏景,问他为何知道仙人会在三天前出现,而且会选中他们。夏景没有回答。

他们以为问得隐蔽,却不知道修行者耳聪目明。魏玉河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找到机会挑明。

现在时机正好,魏玉河望向夏景,不问,也不继续下个话题,他在等夏景解释。

若少年不解释……那便算了,他又不是巡捕,问那么多做什么?

夏景没有解释,他一直看着身旁的变化的云。

“魏长老,我们扶光宗在修行界厉害吗?”云依依扯开了话题。

“呵呵,”魏玉河得意地抚过胡须,“你不该问我扶光宗厉不厉害。”

“那该问什么?”

“你该问我扶光宗是不是天下第一!”

云依依和赵石头被这句话震住了。天下第一,只这短短的四个字,就让赵石头热血沸腾。

“我们扶光宗是天下第一?”赵石头瞪大了双眼。

“十六年前还不好说,现如今,我扶光宗就是天下第一!”

“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云依依对天下第一不感兴趣,只是好奇背后的故事。

“十六年前,上元宗老祖九曜真人渡劫飞升,再无人是我扶光宗青霞老祖的对手!”

夏景转过头,瞥了眼魏玉河。

“渡劫飞升!”云依依和赵石头已从故事里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

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其实不是仙人,只是朝仙人境界努力的修行者,修行到极致,历经雷劫之后,修行者才能羽化登仙,前往仙界。

“景哥哥,十六年前正好是我们出生的时候哎!”云依依摇夏景的手臂。

夏景拍了拍她的脑袋。

赵石头失落地低下头,他已经十七岁了。

“你们与九曜真人有缘。”魏玉河点头道。

“青霞真人是……”

云依依想到另一个人名,准备询问,魏玉河忽然站起了身。

他指向前方:“看,我们已经到了。”

三人一齐站起身,朝船首望去。

橘红的日轮像一团熔化的铁,高温将周围的天地烤得火红,云层如同落在火焰上的羊毛,在烈阳的威严下卷曲求饶。

日轮下,一片山脉耸立,七座高峰在后,四座矮峰在前,高峰中还有一座最高峰,就在日轮的下方,峰顶中央裂开,古怪得像一个桶,又像一张自地上升起的,狰狞的巨口。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那巨口越来越大,直到——一把咬住了天上那团铁!

“那是咬日峰。”魏玉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