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长安使者,关中乱象
凉州,武威。
嗢末首领乞禄论迎来了一支特别的客人,正是奉召前往敦煌,为张承奉封官的长安使团。
如今张承奉挂名的归义军节度使,乃至河西节度使,都只是他对内的自称,朝廷从未有过册封。
在李氏掌权期间,长安天子也不过是授予了张承奉一些虚职。
诸如银青光禄大夫、国子祭酒、监察御史、上柱国。
在扳倒李氏之后,张承奉立刻派遣使者前往长安,向天子请节。
他如今使用的节度使仪仗,包括双旌双节,以及出行时的六纛,那都是张淮深留下来的老物件。
名不正,则言不顺,哪怕唐朝已经没落,中央被藩镇欺凌,但是这面大旗,在河西还是具有极强的认同感。
就连凉州的嗢末首领乞禄论正在与张承奉交战,也不敢为难前去为他封官的使团。
“如今张承奉正在围攻甘州,兵荒马乱,恐生不测,天使不如暂且留在武威,等到战事了结,再行出发。”
乞禄论好心劝说道。
他可不是要扣留大唐的使者,而是担心使团卷入战争之中。
若是有个万一,惹恼了朝廷,虽然他们不能直接出兵攻打武威,却能假手六谷吐蕃。
届时,只需赐以大义名目,对武威早有野心的六谷吐蕃必会闻声而动。
听说如今河西的局势,张承业愕然不已。
自己前往敦煌,是奉命授予张承奉沙州节度使一职。
没想到他如今居然光复了肃州,甚至已经在围攻甘州,逼得回鹘人向嗢末低头求援。
一如唐朝此前不愿意授予张议潮河西节度使,如今自然也不会轻易册封张承奉为归义军节度使。
当然了,在朝廷诸公看来,想必张承奉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就这一个沙州节度使的头衔,张淮深苦苦求了二十年才到手,而朝廷甚至捎带给张淮鼎一个沙州刺史,专程为张淮深添堵。
知足吧。
张承业是一名宦官,在安史之乱后,宦官可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都说明朝宦官跋扈,但属于宦官最风光的时代,还得放眼唐朝。
由自称‘欺压皇上的老奴’李辅国开始,继而又有逼宫弑帝的俱文珍、王守澄,以及发动甘露之变,使唐文宗自叹不如周赧王、汉献帝,受制于家奴的仇士良;
包括前不仅才被杀死,曾经被唐僖宗称为阿父的田令孜等等。
这些人生前,哪个不比九千岁更风光,更跋扈。
明朝的宦官,说白了,再大的权势,被废黜,也不过是皇帝一张条子的事情。
张承业原名康继元,是内常侍张泰的养子,因而改姓张,如今在宫中,身居内供奉一职。
前往敦煌宣旨,既是苦差,也是肥差。
苦在路途遥远,旅途艰辛。
但收受的贿赂却是盆满钵满。
自张淮深以来,历代归义军掌权人,只要有使者到了敦煌,无不以重金贿赂,只求能在天子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为的就是请节二字。
在敦煌使者抵达长安后,告知天子敦煌发生的变故,并为张承奉请节。
大唐天子李晔厌恶擅杀索勋的李氏,毕竟索勋是朝廷任命的节度使。
李晔与张承奉有过相同的经历,都是被人拥立,只不过张承奉面对的是自己的表亲,而在李晔面前作威作福的则是权宦田令孜与执掌兵权的宦官杨复恭等人。
当然,如今那些宦官都已经死了,但总会有新的宦官出现,统领神策军。
时年二十九岁,在位仅八年的李晔在听闻张承奉这般年纪就能有如此作为,对他颇感兴趣,于是派遣了与张承奉名字相近的一名宦官前往敦煌,赐予沙州节度使。
一如他在八年前,刚刚登基时,成全了张淮深请节二十年的执念。
张承业并不知道,就在上个月,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大举蕃、汉之兵,进军关中。
若非张承奉提前向长安请节,让朝廷对张承业有了委派,只怕他的人生就会走上另一条道路。
既然张承业不在长安,自然就有别人代替他前往晋阳联系李克用,并将在今后成为河东军的监军。
李克用出兵关中一事的缘由,还得追溯到今年年初。
正月,河中节度使王重盈去世,引发继承纠纷。
李克用主张由前任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之子,同时也是自己女婿的王珂继任。
王珂既是王重盈的侄儿,也是他的养子。
而凤翔节度使李茂贞、邠宁节度使王行瑜、华商节度使韩建三人则支持王重盈的亲儿子王珙、王瑶。
此事最终交由天子裁决,因为河中的军府已经推举时任司马的王珂接任,因此,李晔下诏,册封王珂为河中节度使。
这一决定引得三镇不满,李茂贞、王行瑜、韩建三人于五月八日,各自领着数千精兵入朝。
三人在宫前陈兵,威逼天子。
最终,宰相韦昭度、枢密使康尚弼等人被杀。
李茂贞等人在请求改立王珙为河中节度使的同时,也在密谋废黜李晔,另立新帝。
而王珂是李克用的女婿,他自然不能容忍李茂贞等人将其废黜,便于六月发兵关中。
至于张承业,则是在四月份就已经奉命启程。
好在如今不是吐蕃那时候的光景了,当初张议潮光复沙州,向朝廷报捷,彼时河西、陇右还在吐蕃的掌控之中。
他派出十队使者,携带相同的报捷文书,尝试不同的路线往长安报捷,最终只有僧人悟真在辗转一年多的时间后,历经艰辛才终于抵达了长安。
如今的河西,无论是往朝廷请功的信使,还是前往封官的天使,都能在河西走廊畅通无阻。
故而往敦煌封官只是苦差、肥差,而不是险差。
龙拂延、乞禄论以及常常以大唐外甥自居的药罗葛仁美,谁又胆敢劫杀大唐天使。
此时关中尚在鏖战,而张承业也止步在武威,他本以为甘州的战事一时半会难以结束。
怎料在武威城的第二天,就有溃兵逃了回来。
“苏论!张承奉早已攻陷了甘州,他不过是在故意诱使我们前往救援!”
侥幸逃生的将领跪倒在乞禄论的面前,哭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