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十二
“山水郎？”
山水郎其实就是货郎，走山贩水，在村落和乡镇间置换货物，属于民间最底层的行商。
本来这个行当没什么名气，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职业，不过几年前出了一件大事，让“山水郎”这个名字传入大众耳中。
太安城有位名满天下的士子，曾写出一曲锦绣妙词轰动整个修界，无数文人纸笔相传，赞不绝口，就连许多宗门仙子也倾心其才华。
这天底下独一份的书生意气，也使他被冠以“玉书生”的响亮名号。
可是某天，这位才华横溢的玉书生竟然选择弃文从商，丢下自己的锦绣文章，当起了行贩山水的货郎。
在堂堂玉书生的影响下，天下读书人之中竟出现一股特殊潮流。
士子书生们在游山玩水的时候，都喜欢以“山水郎”自居，像是要沾沾那位玉书生的文气。
因此山水郎一词，如今也被用以代指那些附庸风雅的读书人。
当然，在修界中“山水郎”还有一个代指，就是那些下山修行的儒家修士。
儒家修士在修界属于比较特殊的存在。
寻常修士温养灵气，以灵脉为力量本源。
而儒家修士则是博览群书，取书中金字为本命字，以文入道，养一身浩然气。
在其他洲郡，儒家修士的数量堪称寥若晨星，唯有在南唐洲还算多。
曾有人言：天下浩然气，八分归南。
苏展风从山上一路走来，途经无论是偏小乡镇还是繁华城池，都能听见学塾中传来的朗朗诵声，可见南唐洲的读书风气之盛。
他当即反应过来：“你是儒家修士？”
年轻男子挑了挑眉：“道友果然慧眼！”
他把斗笠随手放到路边的杂物堆中：“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十二，金丹儒修，师从东严先生。”
“金丹……”苏展风眯起眼。
路上随便遇到一个都是金丹，金丹修士这么不值钱了？
而且还是极其少见的儒修。
这要说是碰巧，苏展风打死也不信。
他也听说过那些山巅修士设局，通常都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伏笔埋的一个比一个深，饵下的一个比一个不起眼。
稍有不慎就会踏入局中，甚至对此还毫不知情。
尤其是在那些精通卜算的修士眼中，一件再不起眼的小事都有可能成为他们设局的一部分。
苏展风咧咧嘴，他虽然不愿扯上这些莫名的因果，但既然是下山修行，自然还是要多与人打交道。
于是他朝对方拱手道谢：“在下风展苏，洞虚剑修，师从荡魔天尊。”
林十二张了张嘴，显然是被苏展风的无耻震惊了。
名字、修为作假也就算了，毕竟下山修行，不愿暴露师门名讳什么的也可以理解。
但这荡魔天尊是什么鬼，真有人叫这么中二的道号吗？你要编也编个像一点的啊！
他叹了口气：“道友，你未免也太谨慎了吧……我刚才所言句句非虚，你怎拿这种离谱的谎话诓我？”
苏展风冷笑一声：“那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的身份的？”
林十二歪头回道：“我什么时候看出你的……”
苏展风打断道：“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话里话外至少试探了我四次，如果只是算计一个游侠儿，哪里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林十二闻言愣了片刻后，竟释然大笑：“常人言，神意山宗苏展风为一剑痴，只知练剑不识人心，今日一见，竟有如此虚言！”
苏展风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
林十二耸耸肩：“你的那把剑是天武【归心】吧？”
“八十年前，这柄剑在修界大杀四方，斩杀无数妖兽魔修，何等风华绝代，何等剑意凛然！”
“而它的主人，正是当今神意山宗的剑阁长老，号称凌剑仙瑶的冷凌瑶。”
“凌剑仙瑶座下两位弟子，大弟子月柳为金丹境，如今尚未下山。”
“二弟子苏展风，金丹圆满，传闻两月前灵脉尽毁，近日却突然痊愈，并暗中下山。”
林十二挑了挑眉：“如今你拿着归心站在我面前，我岂能不知你的身份？”
苏展风虽然听得不动声色，心中却如同巨石砸在湖面一般。
将这些逻辑信息串联起来并不困难，让苏展风惊讶的是对方竟然有如此夸张的情报体系。
如他所说，冷凌瑶手持归心在修界大放异彩，已经是八十年前的事情了。
林十二看上去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八十年前他在哪？
他甚至连归心剑的样子都知晓！
而且自己下山是宗门密令，当初大师兄程天昊发布密林的时候为了避嫌，连师父冷凌瑶都不在场。
他又是从哪听来的“传闻”？
这细致入微的情报量，令人细想之下不寒而栗！
苏展风至少可以断定两点：第一，林十二的情报网早在八十年前就已经建成，且这八十年间从未断档。
第二，他的刺探甚至可以渗透进各大宗门内部，连“密令”的内容都能知晓七八。
见苏展风沉默良久，林十二心中也是心思急转。
要是按照传闻所言，此刻苏展风应该向自己问剑了吧？
眼前这位苏展风，可比传言中要沉稳缜密太多了。
“此等剑道资质，又有如此心性……”
一时间，双方都在心里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还是林十二率先打破沉默。
“苏兄不必多想，今日之事确实凑巧。”
“我早几个月前就来这江宁城了，今天在城门口也确实是在帮人看摊子，绝无刻意接近。”
苏展风却摇摇头：“无妨，正好我在城中也有些事情要做，暂时找不到头绪。”
“既然林道友早到几个月，想必也有些门路，不知可否帮忙？”
林十二闻言，当即拍拍胸脯：“没问题！我和苏兄一见如故，帮忙也是应该的！”
“不知道苏兄有何烦恼？”
苏展风回道：“我近日得了一些法器，想找个地方出手，可奈何没有门路，不知道哪里能收这类东西。”
“就这个啊？”林十二当即笑道，“简单，直接去云枫拍卖行就好了！无论是黄品还是天品都能自由买卖，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苏兄要是运气好，碰上一两件圣品也不是不可能！”
“额……”苏展风犹豫道，“我这些东西可能有些烫手……”
“我懂我懂！”林十二点点头，一副了然模样，“出这些法器的，就没有几个是不烫手的。”
“你放心，云枫拍卖行只看价值，不问出处，你就算去他们商会的仓库里偷一件出来，放到拍卖行上卖，他们也不会为难你！”
“这样啊……”听到这话，苏展风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东西确实是从云枫商会身上偷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