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赫尔佐格的谋划（二合一）
极乐馆·顶级包间里。
幽怨的歌声停歇后，寂静被打破了。
楼下沸腾的人声像是水沸时的蒸汽般升起，从打开的窗户涌入，带着女人的体香和男人的酒气，如同一场大潮。
鼎沸的潮水里源稚女浑身冷汗，定定地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目光在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流转，情感上生出的恐惧仿佛黑色藤蔓般缠绕住心脏。
令他感到一阵窒息。
自从成为风间琉璃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样害怕了。
上一个让源稚女感到这样惧怕的男人，还是王将。
“别紧张，放轻松，你认得我，对吗？”年轻人收回自己的手，笑吟吟地问道，“猛鬼众里应该有关于我的信息。”
“卡塞尔学院的王牌组成员之一，楚子航，我刚刚从王将那里收到信息，内里附带你们三个的照片。你现在应该在东京，在我哥哥源稚生的帮助下摆脱警察的追捕，然后入住半岛酒店。”
源稚女声音沙哑地询问道，“问题是，你真是那个人吗？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在你眼里这就算很强大了吗？”
陆景淡淡道，“恐怕你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东西，相比较即将从死亡中归来的神明，从东京直接来到大阪这点手段不算什么。”
“死亡中归来的神？”
“白王啦......”
陆景重新坐回到茶几边上，自顾自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烈酒，“这不就是你们猛鬼众的目标吗？复活白王，然后依靠白王给予的神赐，完成由人到龙的进化......何等愚不可及的念头啊！”
“人类在白色皇帝眼里不过是卑贱之物，他将自己的血慷慨赠予，只不过是为了留下复活的手段罢了，当神真正归来之时，就是你们死去之日。所有混血种，都会成为他补全自身的食物！”
“所以......你是来劝我等放弃追索白王圣骸的吗？”
源稚女在陆景对面坐下来，同样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烈酒，痛饮下去：“可惜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黄泉之路的存在是‘鬼’们唯一的希望，哪怕这个希望再缥缈再微不足道，他们也会飞蛾扑火般扑上去，这一点任何人都阻拦不了。”
“这些人扑不扑火我其实无所谓，我到这里其实是想问你，要不要干掉王将？”陆景问。
源稚女吃了一惊，随后眯着双眼，以不信任的语气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干掉自己的老师？他培养了我。”
“你说老师？别逗了，你又不是没杀过他。”
陆景摇了摇头，从身前釉质细腻的白瓷瓶里，抽出一朵枝干虬劲的花枝，放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懒洋洋地说道：
“最开始，你反抗王将控制的时候，切断他的喉咙，看着他失血过多死去。然后试图将他戴着的公卿面具摘下来，但那东西早就长在他脸上了，强行动手只会连皮带肉一起剥下来。所以你害怕地逃掉了，可第二天早晨，王将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又微笑着出现在你的面前，对你嘘寒问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对吗？”
“......你怎么知道。”
听到陆景说起自己的过往，源稚女悄然打了个寒颤，这是他一直不敢过多回忆的过去，因为回忆里有一只杀不死的厉鬼。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解释起来特别费力。硬要说的话，就是只要我想要，这个世界就会低头为我述说，这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除非是命运在隐匿，否则对我基本没有秘密可言。”
他淡淡笑道：“其实你已经杀掉了王将，只是杀掉的是王将的【影武士】，你应该懂这个概念。出现在你身边的王将，基本都是真正的王将，从世界各地贩卖人口搞过来的实验体，他给这些人催眠、整容，将记忆拷贝到影武士脑子里，然后将他安插在你的身边，每次死一个就用新的顶替上去。”
“这.......”源稚女在这个答案面前目瞪口呆。
“没错，这就是王将杀不死的真相。真正的王将并不是什么杀不死的怪物，而是一个满嘴谎言的小人，他的真名叫赫尔佐格，这个家伙对龙类有着很深的研究，一直以来都觊觎着白王的宝座，想要完成从人类到龙类的进化。”
陆景幽幽道：“王将应该给你讲过那个发生自黑天鹅港的故事对吗？这个故事在我这里，还有后续版本，要不要听一听？”
“你说......”
源稚女心中一动，某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即将接触到的信息，或许会为他的人生带来极为重大的转折。
陆景点点头道：“那么就从那个苏联解体的冬天说起，伟大的国度倒下之后，从莫斯科到西伯利亚，每个人都过得很沮丧。黑天鹅港也不得不因为各种原因被关闭掉，赫尔佐格博士设计了一场毁灭研究所的大火，将世界上最伟大的龙类基因研究所付诸一炬变成了废墟，无数珍贵的胚胎，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混血种孩子都死了。”
“不过他带走了最精华的那一部分，譬如你，你哥哥，以及你们的妹妹，也就是如今蛇岐八家的上杉家家主，上杉绘梨衣！”
“什......什么？！”源稚女显然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他对那个女孩的心里感官很复杂，最多的是厌恶，因为这个女孩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他的位置。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他知道源稚生用那个女孩来填补自己的空缺，用宠溺那个女孩来舒缓杀死弟弟的负罪感。
这让源稚女越发孤苦。
没想到从这个卡塞尔本部学员那里再听到这个名字时，对方已经成了和他血浓于水的亲人。
“无需惊讶，后面还有更劲爆的消息呢。”
陆景饶有兴趣道：“在毁灭黑天鹅港的那个晚上，邦达列夫背叛了赫尔佐格，他在博士背后开枪，但没把博士杀掉。西伯利亚的寒冷救下了赫尔佐格，接着他侥幸逃出来之后，听到了邦达列夫从黑天鹅港带走的，用来承载古龙胚胎的列宁号，在沉没在日本的消息。他立刻知道邦达列夫已经开始了复活神的计划。”
“于是赫尔佐格坐船来到日本，提前埋伏用冲锋枪扫射杀死了那个疑似邦达列夫的男人，接管了邦达列夫在日本境内的所有布置，包括他做的那些有关死侍的基因实验。这一切都让赫尔佐格欣喜若狂，他觉得自己吃掉了邦达列夫，获取了他身上的一切价值，必将因此登上神座。”
源稚女敏锐地听出了陆景话里的嘲讽意味，他微微皱眉道：“所以邦达列夫根本就没有死？”
“当然。”
陆景冷冷一笑：“那种男人怎么可能被赫尔佐格杀死？和他比起来，赫尔佐格不过是一个贪婪、卑鄙又可怜的小东西，自以为自己行走在通往永生的黄泉古道上，殊不知他自己也只是他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是一场恐怖实验当中的试验品罢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你先把故事听完。”
源稚女点了点头，正襟危坐，他已经被这件事情完全吸引了。
陆景继续说道：“赫尔佐格完善了邦达列夫留下的计划，他先是踏入了日本黑道，接着又在山中找到了你和你哥哥，借助你们的血统，在黑道里获得了极高的地位。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想要复活神，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他需要宗派的支持，而你们的血统能够让日本最强大的两股混血种势力凝聚起来。”
“所以他把你哥哥送给了蛇岐八家，把你送给了猛鬼众，这样他就可以同时动用两个组织的力量，让两个组织在相互竞争中迅速成长。而赫尔佐格自己，当然也得具备两个身份，分别充当你哥哥和你的导师！”
“哥哥和我的导师......”
源稚女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震悚起来：“我的老师王将和蛇岐八家大家长橘宗政，是......同一个人！赫尔佐格！！”
“没错。”
陆景肯定了这个答案道：“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接下来的话还会更加刺激到你，其实你和你哥哥的血统是一样的，你根本不是什么极恶之鬼，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吗？你和其他的鬼完全不一样，你没有外观上的变异，杀人也从不是出于嗜血的目的，而是着了魔一样。”
“那是因为每个黑天鹅港出来的孩子，几乎都做过脑桥中断手术，这种用于治疗癫痫的手术经过赫尔佐格改进之后，会制造出双重人格，一边储藏着邪恶、暴虐、兽性的你，一边储藏着道德、正义、善良的你。”
“而赫尔佐格通过一种特殊的梆子声，能够控制着你身体里的两个人格进行自由切换。这样，当你哥哥回来的时候，他就亲眼看到了那个罪恶的你，被赫尔佐格用‘正义’洗脑的他，不得不杀死深爱的你，把你永远封印在那口井里。”
“赫尔佐格！！”
源稚女咬牙切齿，今晚陆景的话解开了他心中的许多疑惑，同时点燃了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
他要向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复仇！
“哦，对了，顺带提一句，你们的父亲还在世。”陆景认真道，“他就在日本，作为一个拉面师傅默默生活着。”
“父......父......亲？！”源稚女再次被这一爆炸性的信息冲击得愣住了。
“是啊，你们生理上的父亲。”
陆景说，“虽然你、你哥哥以及绘梨衣全部都来自基因工程，但制造胚胎是需要金子的，而提供这个金子的人如今还活着，他是蛇岐八家曾经的皇，真正的超级混血种。不过他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所以不要怪他，他一直以为皇血到他这里，就已经断绝了。”
“我......我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哥哥！”
兄控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自己的哥哥，源稚女猛然间从茶几边站起来道：“我必须让他看清橘宗政的真面目！”
“你哥哥也得信才行啊，而且你找到克制梆子声的办法了吗？”
陆景笑嘻嘻道：“这么复杂的情况下，我给你一个建议，有问题，找爸爸，你爸爸的年纪虽然大了，但他依旧是最强一列的混血种，有他出马的话，很多事情会简单很多，另外你们的妹妹也很危险，赫尔佐格养着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以她为祭品，复活白王。”
“能告诉我，我父亲在哪里吗？”
“国立东京大学后门的小街......”陆景起身饮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对你有什么帮助？”
源稚女轻声道，“或者说，你想要利用我们和赫尔佐格之间的冲突，达成什么？”
“我刚刚说过，赫尔佐格不过是一枚棋子。”
陆景说，“我真正在意的是他幕后的那个家伙，而这种存在，目前的你无需过问，就把这次见面当成是命运的一次小小馈赠吧。”
“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源稚女起身行礼，对着陆景深深鞠躬道，“接下来我会努力查明这一切，将哥哥和妹妹救出来。”
“那么祝你好运。”
二人说话间，电梯门被打开了，一个经理打扮的女性缓缓走进来，她穿着黑色西装套裙，发髻高耸，身段窈窕，明眸善睐。
伴随着她脱掉高跟鞋走进来的脚步声，陆景的身影虚淡下来，消弭在空气中，仿佛气泡般的幻象破灭了。
这鬼魅般的离开方式，正如同他的到来那样不可捉摸。
“女人，什么事这样匆忙？”源稚女看了一眼来人问道。
……
与此同时，东京山郊外的山中，瓢泼大雨打在神社屋顶，屋檐上的雨水划出漂亮的抛物线。
在这座非常古典的神社里，蛇岐八家当代的大家长橘宗政，正在召开一次隆重的会议。
这次会议的出席者一共有四百四十个人，当中包括了战略部、联络部、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下辖关东支部、关西支部、岩流研究所等等各方的人员。
蛇岐八家重要的人物几乎都来了。
因为卡塞尔学院的插手，以及无法再隐瞒下去的白王秘密。
橘宗政打算进行一场站前动员，将手头所有力量都整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