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注一掷

「疾步」、「力破」

同时为自己施加双重御灵术，宁非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林越的位置疾射而去，及至林越身前，右手紧握成拳，用力挥出，竟带出一声音爆。

林越只来得及将玄冥枪横至胸前，堪堪挡住了这一拳。

“霞云境？！”

旁人被宁非果断地出手吓了一跳，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不对，他身上并没有打开御灵空间的气息。”

如果心理活动可以外化为表情包的话，众人头顶应该都是一片问号。

御灵师每次提升境界，都能够获得一定的体质增强，而一旦突破霞云境，生命层次便会发生第一次质的跃迁，同时也具备了将其所契约的灵宠的力量附着己身的能力。

刚才那一击，无论是从速度还是力度上来看，都不大可能是霞云境以下的御灵师仅仅依靠自身就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

“是...「御灵术」！”原本淡定旁观的陆云秋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辨别出了宁非使用的手段。

而此刻，勉力接下这一击的林越才是感受最为清晰的那个人。

他只觉得玄冥枪上传来一股巨力，直让他气血上涌。

林超正想要上前帮忙，就听到了一声大喊“不要过来！”，无奈之下只得停下了脚步。

林越涨红了脸，先是制止了试图帮忙的其他人，而后对着宁非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为什么不召唤灵宠？！”

旋即林越双手用力握住枪柄，横扫而出，逼退了赤手空拳的宁非。

短暂的交手过程让林越将对手当做成同他一样精于体术的御灵师，对于这种类型的御灵师而言，契约一“只”属性契合的灵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哪怕暂时没有契约灵兵，也会契约其他的灵宠从旁辅助。

但对方却选择了赤手空拳同他战斗，这在林越看来，完全是一种羞辱！

“为什么不召唤灵宠？”宁非轻笑一声，白色的手套爆裂成碎片，露出被浸血的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右臂。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御灵师啊。”

“不可能！”听到回答的林越下意识反驳，但那超乎寻常的直觉却在告诉他对方并没有撒谎。

宁非侧身躲过林越因为震惊而露出破绽的玄冥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异象已经开始消散了，他可没有下一个六十年可以等。

“就此结束吧。”

宁非双手四指并拢向掌心弯曲，但不触及掌心，大拇指内侧并压在其余四指之上。双臂抬起，横置于胸前。①

「雷、霆、万、钧」

细密的雷电自宁非脚底一步步向上攀升，缠绕的绷带也寸寸崩裂，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焦糊的味道，他脸上的易容术也崩解了大半。

林越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刚刚恢复冷静，就见一道刺目的“雷霆”向着他劈了过来。

比雷霆更加耀眼的坚定目光，生生将林越钉在了原地。

“住手！”

宁非听着背后传来的凌厉的破空声，微微扬起嘴角，于半途之中灵巧的扭转身子，脚尖轻点另一柄玄冥枪的枪尖，借由玄冥枪的力量再次提高自身的速度，从呆愣的林越身边错身而过，向着[春秋蝉]义无反顾而去。

与林越的对战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宁非对干掉林越没有任何兴趣，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而等林越转过身，看到的便是宁非的身躯在时光之力的冲刷下，迅速衰败、腐朽的景象。

“哥，快拦住他！”

逃过一劫的林越似是忘记了刚刚生死一瞬的危机，下意识想要阻止宁非飞蛾扑火的行为。

然而林超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地用自己的玄冥抢挡在了林越身前。

“原来是个不自量力觊觎春秋蝉的傻子。”除了林氏兄弟外，在场众人的想法在此刻达到了高度一致。

结果也好像确如他们所料。

随着距离春秋蝉越来越近，宁非的皮肤开始迅速失去弹性与光泽，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也迅速变得干枯、灰白，皱纹飞速的在他脸上蔓延。

但眼眶越是深陷，他的双眼反而越是明亮。

宁非身上的衣物，激发的秘宝统统化为飞灰，露出其下干瘪佝偻的身躯。

就在众人怀疑下一刻他是不是就要直接化作一抔黄土的时候，一切变化突兀地停止了，仿佛有谁按下了时间暂停的按钮一般。

“抓住你了。”

干枯的手掌死死的抓住了面前那只拳头大小的春秋蝉！

若不是实在没有力气，宁非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怎么可能？！”陆云秋眼中满是错愕。

其他人的反应也如出一辙。

宁非抓着春秋蝉的手坚定的按向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他早就提前刻下的契约法阵。

契约法阵泛起一阵金色的涟漪，春秋蝉一点点消失不见。

宁非扬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下一刻，便同春秋蝉一道，消散于空气之中。

众人心神震动之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看着宁非消失在眼前，只能通过各种方法将“春秋蝉被未知御灵师契约”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走吧。”林超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招呼他一同离开。

林越久久无言地看着宁非消失的地方，深吸一口气，“还会再见的。”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无比坚定的眼神，“下一次，我会堂堂正正的打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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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并不知道他成功契约春秋蝉的消息究竟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此刻的他正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银白色“茧”中，陷入了沉眠。

……

【御灵空间-品阶：F-】

【御灵空间-大小：F-】

【御灵空间-属性：无】

【测试结论：成为御灵师的可能性近乎为0，建议选择其他发展道路。】

梦中他又回到了年满十六周岁时，收到夏国御灵师协会出具的官方检测报告的那天。正是这份检测报告彻底宣告了他在御灵师职业道路上的“死刑”。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报告底端还打印了一句“人生的路不止一条，选择合适的赛道比盲目的努力更加重要”以作安慰。

从小梦想着能够成为一名强大御灵师的宁非只觉得无比讽刺，也是直到那天他才忽然明白了自己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原因。

借助官方免费提供的觉醒药剂，宁非头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御灵空间”。

那是一片幽暗的混沌。没有方向、没有色彩、没有生机，一片死寂。

其间不含一丝一毫的灵性，它的品阶被评定为F-的原因是最低等级只到F-。

宁非有些想不通。他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才思敏捷、品学兼优、仪表堂堂，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御灵师之路会还没起步就到了终点。

在这个无比繁荣但又处处充满危机的世界，没有御灵师的力量，就只能以“被保护者”的身份平平淡淡的过这一生。

宁非不甘心。

也许真的如他前世所熟知的那句名言，“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的同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明明不具备成为御灵师的天赋的宁非，却能轻易地理解即便是对于御灵师而言也十分晦涩难懂的「御灵术」。

他刻意忽略了自己身上的异常，但刚刚看到了希望曙光的他却又立刻被另一个事实所击倒。

「御灵术」顾名思义，就是通过调动和操控灵性，作用于灵宠身上的术法。

可无法契约灵宠的他要如何施展「御灵术」呢？难道他只能成为一个满肚子理论却完全不能付诸实践的嘴强王者吗？

真是讽刺啊，上帝原来是这般恶劣的存在吗，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开了一道“窗”，而当他靠近了才发现，那不是窗，只是透明的牢不可破的墙壁罢了。

“无所谓，”宁非哂笑一声，“毕竟我从未当过哪怕一天的虔诚信徒。”

他只信自己。

于是宁非开始偷偷研究如何将「御灵术」跳过灵宠这个中介，直接作用于人体本身。

他成功了，代价就是满身绷带的躯壳和千疮百孔的内腑。

他以为这就是他所能到达的极限了，直到21岁生日这天，宁非突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上辈子的他生活在一个没有超凡力量存在的平行世界，大学毕业后没有选择继续深造，而是孤身一人来到一个偏远贫困的小山村当支教老师，最后为了保护学生死在了一场地震之中。

而宁非的御灵空间之所以是一片虚无的混沌，也正是因为前世的他不知何故带着记忆进行了转世，又因为此方世界的规则被阻隔在意识空间之外。

两个同源的御灵空间既相互吸引又互相排斥，在宁非诞生的那一刻突破世界规则的封锁融为一体，结果却彻底沦为了死寂。

这也是他明明不是御灵师，却依然可以调伏灵性，使用「御灵术」的原因。

而今恢复前世记忆，也是象征着这个世界终于接纳了他灵魂之中外来者的那部分。

既然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便有了找到解决方法的可能性。

“契约春秋蝉”就是他花费了三年时间，千辛万苦找到的解决方法。

实际上，宁非也不确定这个方法到底能不能起作用，这是一场豪赌，赌上了他所有的一切。

幸运的是，宁非赌对了。

当他身化雷霆，进入到“春秋”的核心范围之时，就明显感觉到时光之力对他的影响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宁非只是一个孤儿，他可没有上一位前辈那样庞大的家族资源作为支撑，按理来说，他根本就撑不到距离春秋蝉最近的位置。

然而“春秋”核心范围内的时光之力对宁非的冲刷作用只有旁人的一半。

另一半，也就是宁非灵魂中外来者的那部分，则帮助他跳出了时间长河，以观察者的身份抓住了那只“春秋蝉”。

……

宁非身处白茧之中，血肉、骨头在不断的生长、脱落、重塑再生长。

残破的躯壳在反复的重生之中锻造得愈发坚韧，内腑的陈年旧伤也得到了完美的修复。

日升月落，转眼又过去了两个月。

一处鲜有人至的无人之境，巨大的白茧自地面缓缓升起。

“咔擦。”

静谧的夜晚，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白茧表面出现一道裂痕，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的裂痕瞬间爬满了整个白茧，下一刻，白茧彻底裂开，露出其中浑身赤裸，不着寸缕的宁非。

破裂的白茧上彼此连接，似是化作了一团柔和的月光，顺着宁非的身躯缠绕而上，最终定格为一套月白色的长袍。

缓缓睁开双眼，花费了一点时间，他才弄清楚了自身目前的状况。

“太神奇了，”宁非失神地喃喃自语道，“感觉从未如此美妙过。”

他身上多年以来练习各种「御灵术」的暗伤通通消失不见，身体机能回复到了最巅峰时期的状态。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

宁非沉下心神，进入了自己的御灵空间，混沌不再，入目是一片无比辽阔的湖水，澄澈透明。

宁非心念一动，下一刻便轻轻落在湖面上。俯身轻轻触摸湖水，他蓦的生出一股好久不见的感动。

看到湖面的倒影，他才发现自己的相貌有了不小的变化。

准确来说，应该是返老还童。他的面容、身形、皮肤都仿佛回到了十八岁时候的样子，虽然看上去不及之前强壮，但内里蕴含的生机与活力却远远超出以往。

唯有一点，青丝变白雪。

这便是“重生”的代价，宁非注意到白发的瞬间，便意识到自己的寿命整整减少了一半。

再过不到二十年，他就会“寿终正寝”。

宁非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觉得无比划算。

蝇营狗苟的十年哪里比得上肆意潇洒地活上一天呢？

此刻的他不但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还隐隐超出），还一脚踹破了紧锁的御灵师之门，哪里还能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咦，春秋蝉去哪了？】

脑海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御灵空间便天翻地覆，湖面倒转，夜色浸染。

一只似玉非玉，半枯半荣，黑白交汇，玄之又玄的灵虫出现在宁非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