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主仆契
“大人！公子他又、又……”一小厮跑进来跪下，却见是剑拔弩张之势，迟迟不敢把话说完。
知府眼珠子一转，尬笑着同灼染说道:“真是不凑巧，看来确实是本官误会了，还请姑娘勿怪，若是姑娘几人不嫌弃，可在本官府上小住一宿，待本官处理完犬子的事，再与姑娘详谈。”
“那便有劳了。”阎罗谢道。
说罢，知府带着一众人离去，临行前对着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领着三人进了客房，备好了吃食，便退至门外关上房门。鹤汀州眼瞥着家丁离开，片刻后，故意打开门，正好迎面与欲偏着头偷听的家丁对视，家丁尴尬低首道:“小的方才以为落了东西，临近门倏然想起来是自己记岔了，告辞、告辞。”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鹤汀州叹道，目观周遭无人，才安心关实房门。
“你小子，怎么突然学聪明了。”阎罗道。
“什么啊，我一直都很聪明的好吧。”
“大聪明。”
“那当然。”
灼染被他二人的对谈瞬即逗笑，问道:“汀州，自入城以来，你可有听到什么，看见什么?”
鹤汀州思索片刻，答道:“从前就听师尊说过，林朔城，人妖共存已有四百年历史，今日所见，确实如此，而又听那位兄台所言，这城中应是有三位城主共同治理，大城主是凡人，二城主想必是宗门之人，而这三城主极有可能是妖，管辖城中之妖，正因为月姐姐也是妖，在云风时叶姑娘也说过，妖族受魔族侵害，才四处逃散，如今妖族盘踞在此，迎同族入城也是情有可原。我说的可对?”
“对了一半。”阎罗笑着拍了拍鹤汀州的肩，“你所言皆是表象，是以，我让你以金眼视物，观常人所不见。”
“莫不是月姐姐方才说的，妖身上的东西?是什么？”
“能让妖老老实实听人话的，还有什么?”阎罗反问道。
“主仆契！?”鹤汀州不可置信地道出。
灼染默然颔首。
“这城中所见之妖，皆不到六百年修为，都是些小妖，若当真是人妖共存，又岂需这般法子?”阎罗又道。
鹤汀州迟迟无法从震惊中抽离，不禁问道:“怎么会?此类术法前身是为折辱妖类而起，本就有悖天理，早已列为禁术。若说这城中皆是如此，他们这是在……以妖为奴！?可那些妖为何不反抗?”
主仆契乃一位邪修所创，其平生最喜折辱他人，直至“玩物”身死，在行此举之时，其发现杀人会被追杀，而杀妖，不仅相安无事，还能被世人所追捧。此后便一直以妖为器，修得此等邪术，威逼利诱妖类立契。此契一成，唯死可解，居上位者完全主导，居下位者绝不可违。往后某日，邪修曝尸荒野，死相极惨，而此邪术却被留了下来，各大宗门将其列为禁术，延续至今。
而今时今日，此契竟出现在林朔城，满城皆是。于这契约之下的妖而言，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如今天魔一道，妖被魔大肆虐杀，天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说反抗，他们连活着都难。”
“为何如此?！神难道不是为了天下生灵而存在的吗?”
“世间万物，因人而起，终因人而灭。”灼染徐徐说道，“神，也有私心。”
“那我修行的意义又何在?”
“一人又如何?与众神为敌又如何?你是你，与他们何干?这世间是非因果，本就难分对错，大道三千，唯心而已。更何况，你不是孤身一人。”
“河神清风，便是最好的证明。”灼染接着说道，“守护这世间，是天神的使命，一旦失了本心，便是生灵涂炭，是以，万不可丢了道心。”
“我明白了。”鹤汀州眸光炙热，坚定地说道，“修道者，当无愧于心，行侠者，当无愧于民。我会成为我想成为的人，守护这世间，守护我想守护的人。”
在鹤汀州未能察觉到的片刻，灼染和阎罗看见了，神剑定乾坤闪了一瞬。
神剑感应到了，少年坚定守护的意志。
灼染欣慰地笑了笑，道:“此前与你说过，我们这次出行是为了追查一些事，而如今你也应该了解，我们所查之事牵涉三界，一路凶险。这林朔之行，便是提前设好的局，我方才在城中刻意如此，是为了引蛇出洞，你若一直同我们在一起，恐有性命之险，此行之后，是分是合，你便要考虑清楚。”
“月姐姐……这是在赶我走吗?”
“当然不是，你前程万里，万不可被我们拖累。”灼染笑着，看向阎罗道，“我们要走的路，生死未卜。”
“我……”鹤汀州话还未出口，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咚、咚——”那人在门外敲了一阵，问道:“逍遥宗那位公子可在?”
“怎么了?”鹤汀州打开了房门，认出是方才领路的小厮。
“我们二城主也是从宗门来的，听闻公子是宗门之人，二城主大喜，欲与君相谈。”小厮答道。
鹤汀州正欲寻问灼染阎罗二人，小厮见状连忙俯首道:“二城主说只邀公子一人，二城主身份特殊，不便与他人相见。”
“那……”鹤汀州看向灼染。
灼染看清了来人，见其人并无异常，于是便道:“去吧。”
待他二人走后，灼染同阎罗言道:“你且跟着，怕这傻小子受险。这宅子隐隐镇着一股煞气，我须得查探一二。”
阎罗颔首，尾随其后，越往深处越不见人影，至一小巷转角之时，只见小厮一人晕倒在地，鹤汀州却失了踪影。阎罗阖眸，周身燃起黑气，以一半鬼身，探寻生灵踪迹，寻迹而去，见一黑衣男子立于城墙之上，面容俊朗又不失英气，而他以术法托举着的正是鹤汀州，鹤汀州被捆仙索捆着，似是昏迷状态。
那人站在城墙上，俯视阎罗，眉眼含笑道:“阎罗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阎罗一眼便识得此人，道:“妖族右使白泽，阁下便是那三城主?”
“鄙人不才，可不敢当。”
“放了他。”
“尔等来历不详，留在此处，只会徒增杀孽。不如快些离去，对谁都好。我想以二位的能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绝非难事，届时，我自会毫发无伤地将他还给你们。”
“你在威胁我?”阎罗神情骤冷，与入城的那人完全不同，眼眸之中皆是冷冽的杀意，令白泽怔愣了片刻。
随即阎罗周身一团团黑影拔地而起，形如恶鬼，样貌可怖，看不清眼鼻，只留得一抹邪邪的笑脸，手持黑刃，飘浮于地，向白泽围去。白泽见状，准备带着鹤汀州一道逃走，却不知何时自己的背上竟趴了一只，正拿着黑刃抵住他的脖颈，若是方才动作再大上半分，黑刃便就此捅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