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虽然长浅一直都没有和遥归说他究竟怎么了，但遥归大约能够猜出来几分，定是与那灵俨有关联，这或许也同妖域有关，但她一时还不能将它们都串联起来。
近些日子长浅已经不再避着她了，但那一方寒池她在里面最多只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而长浅得依靠寒池中寒冰焰压制着体内躁动的力量，他并不能出来。
于是，遥归便每日都进去陪他一炷香的时间，而后再回去想法子想要帮他，至少让他减轻些痛楚也好。
这一晃便过去了数月，遥归翻阅了不知多少古卷典籍，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找到，只能每日里都备上减轻冰寒之气吞噬的丹药准时准点地喂给长浅。
长浅吞下丹丸，目光一瞬不移地追随着遥归，那天遥归同他说的话他还清楚地记得，他始终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就连那日亲吻也大多是因为妖性在作祟他才敢。
遥归将瓷瓶就放在寒池边上，以便长浅伸手就能拿到“丹药剩得不多了，我就放在这里，你记得隔两个时辰自己吃一粒，我得再去炼制一点。”
“好。”
同那日比起来，他最近倒是变得温和了不少，遥归便放心走了。
她在这院子里发现了一间书房，里面堆砌着不少书卷，一些修炼术法、丹道、阵法、符箓等品类繁多，其间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木工、园艺，甚至是还有一些食谱和话本夹杂在里面，当真是应有尽有。
遥归在里面找了一些古籍，想要从中找出能够助长浅压制体内那股力量的办法，但那些书都快翻遍了也没有找到。
炼药之时遥归恍然想起之前翻看过的一本古籍上记录了一种咒术，那咒名唤“共生咒”，施咒之人可以将其他的生灵同自己的生命捆绑在一起，共生的生灵会受到施咒人的影响，不论是受伤或是殒命都会随同施咒人共同承受，但如果只是共生的生灵则不会影响到施咒人。
这咒术太过霸道，并不会受修为高低限制，但施咒人在施展此咒术之后却会遭到一点的反噬，具体会遭受什么反噬那古籍上没有说，这咒术早已被列为了禁术，如今的修真界怕是许多人都不曾见到过。
回想起这一道禁咒，遥归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想法，恰好这一炉丹药炼制完成，收进瓷瓶之后转去书房准备将那本古籍找出来再看看，却听见隔壁屋子传出一声低吼，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那屋子里去。
屋中冰寒更甚之前，遥归几步奔至寒池，见长浅正背对着她坐在池中，深蓝的火焰烧得旺极，在那火焰之中缠绕着丝丝缕缕青黑之气，正喧嚣着要朝遥归袭来，仿佛一张大口要将她吞吃下去，就在遥归将要出手之时，那青黑之气生生顿住往回缩了几寸。
“师兄，你怎么了？”
“不要过来，快走……”
他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在极力克制那股力量的缘故。
“可你……”
“我撑得住。”
长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他拼命控制着那股力量不让它爆发出来，他不想吓到遥归，所以要将她赶出去。
“好，我就在外面，要是实在撑不住一定要叫我。”
遥归见他痛苦，可现在留在这里也没有办法助他，还是先出去尽快想办法才好。
将刚炼制出来的丹丸放在池边，遥归转身要走，不料已有一丝黑气挣脱束缚缠上了她的腰身，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将她拽入寒池之中，顷刻间便被寒冰焰吞噬。
听见响动，长浅转身，就见遥归沉入寒池之中，霎时将一切都抛到脑后伸手要去捞遥归。
然那力量却已渐渐占据他的躯体，迫使他停住了动作，他便只能僵着手半抬在空中望着遥归沉入寒池。
遥归被拖入寒池的瞬间及时闭上了眼睛，可冰寒之气还是自口鼻之中钻入她体内，霎时只觉整个人都失去了温度，仿佛是一尊冰雕沉在池中，她艰难翻动手腕，勉力才施出一道术法去斩腰间的束缚，却似斩在了棉絮之上，那束缚缠着她躺在寒池里不得起身，她事先又没有吃丹丸，不一会整个人冷得直打哆嗦。
想找长浅帮忙，想到他自己现在也不好受，越发努力地想要睁开束缚，那束缚着她的黑气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竟斩也斩不断驱也驱不散，就在她将要放弃抵抗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拦腰自池中捞起。
“师……”脱离寒冰焰，遥归欣然看向长浅，一声“师兄”并未完全出口，就硬生生卡在了喉间。
长浅见着她的脸上有疑惑有不安，到后来变作了心疼，他看着她抬起手颤抖着伸向他的脸，长浅微惊，侧头躲开，几缕发丝垂下将他那半边脸遮盖在后面。
他哑着嗓音道“我送你上去。”
“躲什么呢？我上次同你讲的话你还记得吗？”
遥归一手攀着他的肩膀，一手撩开他垂落下来的头发，终于看清他脸上的那些东西，一片一片自额角到眉骨，此时在昏暗的屋子里泛着微弱的流光。
长浅避开她的目光，点头“记得。”
“那你在害怕什么？”
“……”
见他不说话，遥归攀着他的脖子在他额角落下一吻，继续道“我上次说我喜欢你是喜欢整个的你，不论你是什么样子，所以不要再躲着我了。”
额角虽然覆着鳞片，但那绵软温热的触感仍旧让长浅心悸，同时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里堆砌，将他的心填得满满的。
他站在寒池边，久久不敢看遥归的眼睛，周身萦绕的青黑之气和外泄的灵力似乎也平和了不少。
遥归此时才注意到，长浅周身灵力正在外泄，同时还缠绕着不少青黑之气，想来方才将她拖入寒池的也正是这黑气了，这难道就是他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
可此时看起来，它们好像也并非是完全不受控制的。
长浅愣怔了许久之后在寒池边坐了下来，害怕地上太过寒冷就将遥归放到自己腿上坐着。
“我其实，并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他看着遥归的眼睛，一字一句同她说着“我体内还流着一半妖血。”
事实上遥归之前就有猜测，她本以为是那日在迴梦城与灵俨对战时被灵俨做了什么手脚，没想到却是这样的。
见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长浅继续道“我的父亲是妖域前任的王长阙，我的母亲名唤乔梦岚，是师尊的亲妹。”
遥归恍然大悟“所以，师尊其实是你舅舅，那大师兄不就是你表兄！”
“嗯。”
“难怪我之前总觉得你们之间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这样遥归一下子就明白了。
长浅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握着她的手腕细细摩挲着腕上缠着的缎带，同她讲述自己的事情。
他以半妖之体降生，体内流有一半的妖血，便也相应的拥有妖力，当初乔梦岚将她交给乔谨之便是希望他能够安生地活着，所以乔谨之在他体内种下了一道禁制，禁锢住他的妖力，可随着时间推移，那妖力竟也跟着他的成长在一同生长，变得越来越浑厚，甚至比他的灵力还要深厚，原本还要再过些年才会冲破禁制的，这次却是被灵俨暗算拿到了他的血，而且还有君漓先前种在他体内的唤妖灵影响，所以导致妖力提前冲破了禁制。
他自幼时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他得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克制那些不该有的欲望，他更要努力修炼不能将自己暴露在人前，若是有一日他的身份被修真界其他的人发现，到时候不只是他自己，乔谨之、乔慕白可能包括整个归元宗都会被他给拖累。
“所以你就自己躲到这里。”
为了不影响师尊，不影响归元宗，他便独自来抗起这些，可这也不是他的错啊，如果可以选，在如今这样的世界，谁会选择这样的出身呢？
见她眼眶微红，长浅放缓了语气“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
遥归点点头，冲长浅扬起一个笑脸“对，总会有办法的，我会一直陪着师兄，决不食言。”
长浅将她锢得很紧“你问我怕什么，我是怕你看到我的样子会害怕，会想要逃离，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世之后会忌惮厌恶。”
他自小就明白，似他这样的人有些东西就不配拥有，可他却遇上了她，她的笑那样美好，让他不觉想要靠得更近，想要拥有更多，可同时又害怕失去！
“那我们拉钩，就算是你赶我我也不走。”
长浅在那甜美的笑里配合地伸出小指，同遥归完成了他以前觉得只有小儿才会相信的拉钩钩，手指相连的感觉让他无比心安，只觉得仿佛从此刻开始他们两人就已经被彻底捆绑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会分开。
他将那只白皙细嫩的小手抬直唇边，在那手背上重重印下一吻，似是要在此打上自己的记号“那么以后，你便不能离开我了。”
看着他满是依恋，遥归含笑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