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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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项

《范畴篇》开篇考虑语言事实,也许所有逻辑都必须这样。它区别了“分开说的事物”和“组合说的事物”75,即区别了词、词组(如“人”、“跑”、“在吕克昂学园”)和命题(如“人跑”)。“未组合的词”的意思据说是在下列事物之中:76

实体(如:“人”)

数量(如:“两腕尺长”)

性质(如:“白的”)

关系(如:“二倍”)

地点(如:“在吕克昂学园”)

时间(如:“昨天”)

姿态(如:“坐着”)

占有(如:“穿鞋的”)

活动(如:“砍”)

遭受(如:“被砍”)

这些范畴(有些或全部)几乎出现在亚里士多德的每一篇著作中,范畴学说到处被看作是已经确立的东西。亚里士多德没有在保持范畴数目的一致方面花费气力。姿态和占有只是在另一篇早期著作77又出现一次;有一次其它八个范畴被用来构成一个完整的条目78。后来,亚里士多德好像认为姿态和占有不是最后的不可分析的概念。

关于范畴学说的含义,有过很多争论,这主要是由于我们看不到亚里士多德是怎样形成它的。特伦德伦伯格认为范畴之间的区别得自语法区别。不难看出,语言形式的研究是亚里士多德建立范畴学说的主要指导思想之一。例如,相互联系的事物与其它事物的区别在于它们的名字支配所有格或与格的词79。但是,亚里士多德并没有列出能够在其上建立范畴表的各种词类。他所认识到的各种词类仅仅是名词和动词80。范畴学说把语法中分开的事物组合起来81,又把语法中组合起来的事物分开。

还有人认为82,范畴学说是在柏拉图的学园中发展起来的,亚里士多德仅仅是承袭了它。但是这并无真凭实据。范畴与《智者篇》的“最大的类”83——是、同、异、静止、运动——,或与《泰阿泰德篇》的“共同的固有属性”84——相似与不相似、是与不是、同一与差异、奇与偶、单位与数目——似乎没什么共同之处。亚里士多德受之于柏拉图的只是认识到了实体、性质、数量、关系、活动和遭受这些抽象的概念。柏拉图随意地提到这些概念,却从未把它们系统地联系起来。不过,他把这些概念看成实在的一般的方面,这对亚里士多德的思想一定很有帮助。

范畴学说一开始很可能是企图解决关于谓词的某些困难,这些困难使麦加拉学派和其它早期思想家颇感棘手。85亚里士多德的目的似乎在于区别出那些能够组合成语句的词和词组的意思的主要类型,以便澄清这个问题。在此过程中,他对包含在实在的结构中的实体的各种主要类型进行了分类,我们知道,这是最早的分类。

这些类型为什么叫作范畴?ϰατηγορία的普通含义是“谓词”,但是第一个范畴的首要部分是个体实体。按照亚里士多德的学说,个体永远不是谓词,而总是主词。因此,有人认为第一实体本来不符合范畴学说。然而事情并非如此。诚然,根据亚里士多德的原则,“苏格拉底”不是一个合适的谓词。但是,如果我们问苏格拉底是什么,那么最终即最一般的回答是“实体”;同样,如果我们问红是什么,最终的回答是“性质”。范畴是一系列最广的谓词,它们从本质上谓述了各种可称呼的东西,也就是说,它们告诉我们这些东西归根到底是什么。

第一个范畴是实体,它是所有其它范畴预先假设的基质。在实体内,亚里士多德区分出(1)第一实体,它“既不断定主词,也不出现在主词中”,如:特殊的人或马;(2)第二实体,就是包含第一实体的种和属,它们“断定主词,但不出现在主词中”。86这里“断定主词”指普遍与特殊的关系,“出现在主词中”指属性与其占有者的关系。所有其它范畴都“出现在主词中”。在这些范畴中,有些事物,如知识,也“断定主词”。另外一些事物,如某一条语法知识,就不“断定主词”87。因此,不仅在实体范畴,而且在其它范畴,都可得出第一和第二(即个体和普遍)的区别。不过亚里士多德没有明确地说明这一点。

个体实体的首要性是亚里士多德思想中最确定的观点之一。正是在这一点上,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的学说分道扬镳。但是,第一性实体在他看来是最真实的事物,而第二性实体,尤其是最低的种(infima species)却是他的逻辑学的核心。因为逻辑是对思维的研究;而一个个体除有其的性质以外,由于内在的特定质料,还有其它一些性质,因此给研究思维造成困难。就对个体的认识而言,最低种的分子都是相同的,只有由它们的的本性产生的那些固有属性,才能被科学掌握。

《范畴篇》其它真正部分88通过比较主要阐明实体和其它主要范畴的特点。实体的主要特点是:(1)它不“在主词中”;(2)它确切无误地谓述(这只适合第二实体);(3)它是个体(这只适合第一实体);(4)它没有相反的,没有程度的不同;(5)它容许有反对的性质。考虑其它范畴也要着眼于具有或不具有这些特点,只有最后一个特点才适合所有实体,无一例外。

我们现在可以来考虑亚里士多德对于“未组合的词”的词义出现在心灵中的这种活动的论述89,后来逻辑学把这个问题称为简单了解(apprehensio simplex)。亚里士多德明确地把它与判断区分开。它是与对象的接触90,这种比较涉及他的感知心理学。他区别了(1)每个感官对它所特有的可感觉性质,如颜色、声音等等的了解;和(2)对大小和形状这样的“普通感觉”以及伴随物的了解(比如当视觉使人感到一物体的可触性质时)。第一种了解是确实可靠的,第二种了解是不可靠的。如同第一种感知一样,对于语词意义的了解,也是确实可靠的。它既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91,或就更广义的“真”而言,它总是真的92。有时亚里士多德似乎表明对于所有东西的了解都是这样简单直接的,以区别于综合它们而形成的判断93

有时他把对“简单东西”的了解说成是具有这种性质94。然而,简单东西可以有两种简单性中的任意一种。(1)它们也许不能被分析成质料和形式(例如,“凹性的”不能分,而“塌鼻”能分,因为后者涉及某种特定的质料——鼻子);95或者(2)它们甚至也许不能被分析成一般的和独特的因素。严格地讲,只有实体、性质和其它范畴,或者说最高的属(summa genera),在这种更完全的意义上才是简单的96。亚里士多德说,对简单东西的了解才是简单了解。如果我们认真领会这段话,那它就是说,由于涉及对形式和质料或至少涉及对属和种差的统一认识,对所有其它东西的了解就是隐含的判断,正如一个语词的因果定义是一个隐含的三段论97。但是在《工具论》中,这种说法并未出现;相反,对于任何东西的简单了解都与判断区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