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修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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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潜修出关结凡缘

出了密林,清风朝南赶了一段路,遇一客栈,决定休整一晚再做打算。入了客房,清风取隔音符两枚,一贴于门,一贴于窗,随后盘腿坐于床上,闭目养神。

回想白昼之事,当真惊险,清风几乎耗尽所有符咒才侥幸逃脱巨蟒的追捕。万幸的是,内洞所拾之物皆提前分类收入了先前所拾储物袋中,虽有收获,却是以命相博。

清风深知修仙之路漫漫,此类危机往后定是常态,需从中汲取教训,磨练自身,提升修为,方可临危不乱,应对自如。回想洞内两具白骨,清风大致有猜测一二。两人毋庸置疑皆是修仙者,外洞修士颈部断裂,似被人一击致命,储物袋被人扫荡,空无一物,而击杀此人大概率是那身着黑袍修士。反观黑袍修士胸骨显黑,有裂痕,似中毒,仍可一击击杀外洞之人,修为必在其上。清风能在三年前拾得古籍两本,大概率是黑袍修士觉此古籍于己无用,随手丢弃。《凝气诀》可助人达凝气圆满,因而可推测黑袍修士修为应为筑基初期往上,其死因似中毒而亡,而能伤他之人修为定然更高。

清风从袋中取出地图,粗略扫一眼,不知所绘是何处,亦不知标记路线通往何地,随即便收进袋中。后又取出三本书籍,分别为《妖兽录》、《本草丹方》和《握奇十八阵》,都是从黑袍仙修那所得。《妖兽录》记录大小妖兽几百种,每页绘有妖兽外形,附其自身属性,攻击特性,弱点等,甚至妖兽突破升级后特性亦有详尽注解。清风白昼所遇巨蟒,亦记录在这《妖兽录》上。

此巨蟒为二级妖兽,头部有晶红菱状物,乃妖元所凝,故名为晶红冰蟒。其鳞甲裹身,常态全身如晶冰,透而寒,喜阴擅伪,难察其踪;戒态鳞甲易色,融于邻,查敌虚实,蓄势奇袭;攻态迅猛,近可撕咬尾击,远可凝冰锥,攻敌薄弱,灭敌于瞬。擒此妖兽,有二法:其一,破其晶红,散其妖元;其二,聚阳直射,融其鳞甲。

清风略有疑惑,虞国青木城乃世俗之地,灵气稀薄,非修炼场所,于仙人妖兽无益,何种原因荒洞现仙人骸骨,又有妖兽出没?另有一点,据书中记载,晶红冰蟒似无毒之物,那黑袍仙修非其所伤,又观白昼追击之事,反而似在守护黑袍骸骨。思来想去,觉线索甚少,暂无法理清其中缘由,白昼之事惊魂未定,清风决定先恢复元气,来日再研习新获书籍。

清风再次打坐入定,双手掌心上下相对,引一灵石于中,汲灵力游走全身,感经脉互鸣,点点金光乍现,如呼吸一起一伏。

《凝气诀》第三章记:奇经游龙临沧海之滨,八脉吐息感北冥之动;丹田聚灵引精气神往,灵府跃涌乘涛浪御行。龙贯入海至山岳之巔,震鳞伏栖守深林之静;山间涓流积千里入海,轻舟一片浮闲云腾空。云螭冲天达水宗之央,经脉相通鸣生息之悦;无形山海似日月交替,无相天地皆因我而生。

清风早已参悟第三章意境,先前迫于资源缺失,久久无法突破。诀中有两境,为海境和山境,天地亦指两境,而其任意一境皆可为天为地。

海为水为坎,山为艮,海为初境,由海境入山境,坎下艮上为六十四卦中第四卦蒙卦,蒙昧初开,启蒙奋发之意。事之伊始,杂乱无序,蒙昧无知,需稳扎稳打,勤于求学,厚积薄发。待蒙昧已尽,山为初境,由山境入海境,坎上艮下为蹇卦,山高水深,困难重重,跋行艰难之意。事之启兴,当循序渐进,等待时机,不可莽撞,不可急于求成。

海之表,涛浪凶猛,以动显势;海之里,暗流涌动,以静求谋。再潜,海境转山境,其静其深沉如巍峨大山,难以撼动。山聚云雨,引溪流,汇江河,终至沧海。沉稳如轻舟,随江入海,腾云而起,心性渐固。再由山境入海境,积涓流而修为涨,海境之攻势同涨,水亦渐深,复入山境则心需更沉静,如此往复,当两境交替如日月循环般顺畅无阻,即突破。

仅三日,清风不但身体完全恢复,还突破至凝气三层。期间清点了灵石数目,除已用两颗,余三百五十七颗。灵石有品阶之分,分极,上,中与下四品,仅下品灵石有属性之分,又分金,木,水,火和土五种属性。清风修仙历练尚浅,不知品阶属性之事,便按色泽与灵力涌动细分,却歪打正着,与其品阶一一对应。整理得藤黄五十五枚,古翠七十七枚,品月九十六枚,丹红五十六枚,甘石四十八枚。另有紫蒲二十三枚,东方亮两枚。其中东方亮灵力涌动巨大,紫蒲稍次,却亦似有不尽灵力,清风知其不凡,皆藏于内袋,需知其特性,才可物尽其用。

清风看着已用的两枚灵石,一枚品月色,一枚丹红色,现已毫无灵力涌动,似其内灵力枯竭。此两枚灵石颜色虽有差异,供灵于己却无区别,清风虽有疑惑,但不知其因。谈及原因,倒也简单,伪灵根虽难筑基结丹,却也因灵根属性齐全,与下品灵石属性刚好相应。品月对应水属性,若修仙者自身灵根属性不含水,则灵力汲取效果减半,反之则极佳。

三百来枚灵石对于清风来说,无疑极为利好提升修为,因资源暂时无忧,其计划也随之略微变动。经荒洞巨蟒一事,清风知自身修为太低。此外,从黑袍修士所得《本草丹方》中含各类丹药炼制之法,亦需寻方中草药,力学笃行。另有所得丹药,尚不知其功效,破碎铠甲,不知如何修复,数件法器,亦不知操控之法。凡间习文,古籍易得,轻易可种学绩文。修仙之道,典籍人间难得,秘法奥义全凭机缘。

左思右想,清风察欲行之事颇多,竟有些头大,休整片刻,逐渐思路清晰,知当务之急应先寻一静谧之地,以灵石为辅,日积月累,打好根基,早日达凝气圆满。

清风又在客栈所在镇上停留了数日,期间绘制疾行符二十余枚,照明符十余枚,另补充利刃符,灼烧符数枚,又购置补足丹砂和黄纸等材料。待准备妥当,清风便告离小镇,前往香山城。

香山城位于青木城西南方位,两城相邻,之间有一连绵百里山脉,名曰香山。此山各峰,层峦叠嶂,山势险峻,又因山谷河流贯穿,而草木茂盛,引飞禽走兽常栖于此,山下偶有几户人家,皆为翁妪孩童。不日,清风便到达香山,登一山顶,望览群峰,择一近水主峰,随后勘探主峰各处,终在峰顶一隅寻得一中意山洞。洞口宽高一丈,内延十来丈,渐开阔,终有一天窗,可见朝阳,可聚雨露,可观星辰,其下有一浅水潭,因无沟渠泄水,为死水。水潭位高,洞体略微朝山脚倾斜。洞外有两分空地,清风欲在洞外建一药园,故取利刃符一枚,修沟渠引潭水于洞外,既可灌溉草木,又可使潭水持活,待天降雨露亦可储水。而后,清风将洞内一巨石修平整,拾干草数堆铺于其上,盖一粗布,得简易床榻。事毕,觉少些许仪式,清风遂至洞外,取利刃符刻字于洞口之上,名曰“观星洞”。

日月交替,年过五载。

得益于灵石相辅,清风修为大涨,已达凝气十层。随修为长进,先前因灵力微弱而无法催动的飞行符和定身符如今也可运用自如,传送符传人神通亦可施展,然距离不过百步,与其说是传送不如称之为短距瞬移。从黑袍修士那所得数件法器,经摸索,逐渐了解各件器物用途。器物有丹炉一鼎,利剑一柄,玉令一枚,十寸长旌旗六枚。

丹炉为二品丹炉,较为普通,于清风倒也合适,无需太多灵力供给,结合《本草丹方》记载各类制丹方,倒也炼制出不少常用丹药。然草药栽培耗时费神,药效又与生长年限相关,因而书中记载良多的中高阶丹药无法炼成。

利剑通身青黑,剑身末端刻有“天玄”二字,知其名为天玄剑。此剑已滴血认主,当为黑袍修士本命法宝,现清风不知散其精血之法,故无法驱使,如烂铁一块。

玉令白润亮泽,泛乳黄,质地细腻,周盘二龙,正面刻有“青凌门”三字,背面雕有一山,其势巍峨肃穆。此玉令或为青凌门出入令牌,亦或他用,暂不知是黑袍修士所属原物还是夺于他人赃物,清风深知未探明底细前,不可贸然示人。

至于那六枚旌旗,可置四枚于地,围方正,注灵力即能结护阵,阵起,生径约三丈护罩,呈半球,可挡阵外袭击,余两枚可与地上任意两枚再结一阵,助缓撤亦或缓攻。若置地六枚呈六芒星阵,其防御更为坚固。另外,清风摸索出此阵一奇效,若半球护罩与墙体等障碍相交,人可贯穿而过,畅通无阻。

如今距凝气圆满,清风还差三个小境界。《凝气诀》和《本草丹方》均有记载,伪灵根若要筑基则需在筑基丹中额外入一味草药,方可提升筑基成功几率,而该草药便是聚灵草。令清风颇为烦闷的是,两书均未提及何处才能采撷聚灵草,甚至连其外形特征都未有描述。筑基愈发临近,清风知是时候离开观星洞,继续前往齐云山了。

某日辰时,清风准备动身离开,遂将药园中长势良好的草药悉数收纳,床榻等简易家具也稍作收拾。事毕,立于洞口,再望一眼这观星洞,知晓此一别,不复归来。片刻过后,清风不再留念,取两枚疾行符贴于双胫,飞遁下山。清风很享受因修为长进所赋予的“自由”之感,虽离“天地之间任我遨游”之际仍有不少修为差距,但这身轻如燕,疾行如风的感觉甚是令其身心愉悦。如今,疾行符作用于清风,效果不同往日,其速,其轻巧,其灵活皆大幅提升。须臾间,清风已至山下,随后继续穿梭于山下密林,赶往西南方位齐云山。

距五里即将遁出香山之际,清风忽察有一女童哭声于前方不远处传来,声音虽小,但清晰可闻,遂缓步靠近。过三两树木,清风见一莫约五六岁女童蹲坐一树根旁,埋头于双臂,小声啜泣,其衣衫褴褛,脚穿一双破草鞋,双腿满是泥巴,膝处有擦伤,应是跌倒所致。

清风疑惑,如此幼童,旁无爹娘相伴,莫不是遇到什么难处,遂取下贴于双胫的疾行符,上前问道:“小妹,你爹娘呢?”

听有人询问,女童缓缓抬头,用脏兮兮的手背擦拭着泪水充盈的眼角,泪与泥交融,随小手在面颊处散开。片刻,一双明眸大眼跃于稚脸之上,圆圆的脑袋顶着一对羊角辫微微倾斜,再加一张嘟嘟小嘴,带几分可怜,却也显几分可爱。

女童见跟前是位身着青衣的帅气大哥哥,仿佛幼小的身躯寻得了依靠,带着哭腔缓缓开口:“爹爹病了,在家。我要去镇上的刘老爷那讨几枚铜钱,给爹爹抓药”,随后不忘用手揉揉膝盖伤口边缘。

清风见状,摸摸身上,发觉囊中羞涩,竟也掏不出一枚铜钱,便面带微笑地问:“如此,我送你去镇上,可好?”

“嗯”,女童随即应道。

凝气修为,不能辟谷,不可长时间不食人间烟火。清风在观星洞修炼期间,偶尔狩猎,如今还剩几只野味存于袋中,刚好可以去镇上换些盘缠,置换些物品。至于帮女童寻得刘老爷住处,倒也是举手之劳,不差耽搁这么一会儿。

清风将女童抱起,减慢疾行速度,至山谷河流处,取白帕为其擦拭脸面污渍和手脚污泥,并取清水清洗伤口,而后另取一白帕包扎。至于这破旧衣物,清风心想等到了镇上置换些铜钱再给她换上一身干净的。既有缘相遇,当顺缘相助。

“谢谢大哥哥”,女童精神面貌好了许多,露出了清爽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清风摸了摸女童的头,回以微笑。

“小小,爹爹叫我小小,大小的那个小”,女童说着随手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在河岸旁边的大石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个“小”字。

“哦,何人教你识字的?”清风初见小小,观其着装便知其家境贫寒,当无求学识字之余力,现观其可识字一二,略微惊讶。

“镇上的药铺老爷爷教的”,小小略显神气地说,“药铺老爷爷对小小可好啦,上次还给了小小一串糖葫芦,可甜可甜。”

清风抿嘴笑了笑,觉此女童甚是可爱,“那这次去镇上,大哥哥也给你买串糖葫芦,好不好?”

“好,大哥哥真好!”

在河边休整得差不多,清风抱着小小继续往镇上赶去。期间清风试着询问一些刘老爷的信息,但小小年纪尚小,只知刘老爷的房子很大,其他一概不知。

清风略微思考,决定还是先带小小去药铺,见小小方才反应,其与药铺某位长者关系颇好。如此,顺便也可借机了解小小向刘老爷讨钱缘由,以免唐突登门。

不久,两人便来到一家店面不大的药铺门前,其门可罗雀,知经营艰难。

“爷爷,爷爷”,小小如脱兔般,奔向药铺。

药铺内,一年过七旬,衣着朴素的老者闻声望向门口,瞬间挂满笑容地从店内迎来。只见老者将小小抱起,举过头顶,满脸弥漫着慈爱。忽察另有一俊俏青年立于门口,便化举为抱,微敛笑容,随即询问:“这位客人是要抓取哪几味药?”

未等清风开口,小小抢先一步答道:“小小在来的路上摔倒了,是这位大哥哥送我来这的”,随后用小手指了指膝盖包扎处。

“在下戴清风,如有叨扰,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快快请进”,老者了解缘由,瞬间热情了许多,边请清风入内而坐,边去找寻跌打损伤膏药,准备给小小再处理一下伤口。

借此期间,清风向老者询问小小向刘老爷讨钱缘由。

刘老爷,本名刘徵,为当地大地主,其在香山附近有千亩良田。小小其父张老汉居张家村,地处香山脚下,租一亩地于刘老爷,日夜劳苦耕种,交粮赋税,余粮甚少,勉强充饥。闲暇之余,与三五村民入山打猎,偶得野兽几只,售其于市,可分铜币几枚,日积月累倒也可观。然山匪猖行,每存积蓄,便遇山匪下山,肆意侵袭,抢家禽,夺积蓄,掠余粮,伤人打砸,顷刻家底尽丧。刘老爷平日虽苛扣粮钱,遇山匪伤人,倒也通情,给予三两铜钱用于治伤。前几日,又遇山匪,张老汉受伤,加之常年操劳,引发疾病,卧病不起,而其发妻早逝,故有小小前来讨钱之事。

“不过……”药铺老者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还请老先生赐教。”

“此人非善类”,老者凑近,压低声音道,“小兄弟若助小小前往讨钱,可要谨慎,切勿伤了自家性命。”

清风听闻,瞬间明白其中端倪。清风虽已决意与小小一同前往刘老爷处,但却未提及半点。老者这是不放心小小一人前往,遂试探一番。清风也不恼,顺水推舟,“谢老先生提醒,我自当小心行事。”

老者见清风这等沉稳如山岳之气,颇为惊叹,随后捋捋胡须,放心地将小小交与清风。

在小小模糊记忆的指引下,两人虽费了点周折,不久倒也抵达刘老爷的宅邸。其宅邸之大不亚于清风自家,宅门与门柱等皆刷有上等朱漆,左右门各嵌有一柄螭头铜制铺首,更有两尊挺拔雄浑的镇宅石狮立于宅门前,神态庄严。一家丁靠在柱前,稍显疲惫。清风一见此景便知,若让小小一人来要铜钱,恐怕连门都进不去,如今却可略施小计。

清风牵着小小刚向着宅门靠近几步,便引来家丁的警觉,随即讯问:“你们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里是刘老爷的宅院?不想挨揍的话赶紧走!”

清风见状,双手抱拳作揖而答:“在下自青木城而来,周游各地。至此,闻刘老爷德高望重,特备一份薄礼,来此拜访。劳烦通报一声。”

家丁看向清风,面容虽年轻,眉宇却有几分稳重,一袭青衣干净而整洁,全身透露着道骨仙风之气。再望向旁边的女童,衣服破旧不堪,不知是哪来的小乞丐。

家丁一时也拿捏不准,但未明了清风身份前又不愿示弱,故略显傲慢地说:“你们在外候着,我去向王管家通报一声。”

家丁打开宅门,清风神识也随之而入,随后宅门再次紧闭。宅院阴凉处,一高约六尺,年近花甲之人正手执一柄蒲扇于院中踱步巡视,其贼眼猴腮,鼻下留两撇短须,身板稍显瘦弱,肤黝黑,身着薄麻背心。家丁疾步至王管家跟前,三两言语汇报了门口之事。王管家眉头一皱,竟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便让家丁候着,自己赶往刘老爷所在后院通报此事。

后院凉亭,一男子着白衫正躺于藤椅之上,其大腹便便,身材臃肿,虽刚逾不惑,却十分显老,宛如步入花甲之年。其旁跪坐一丫鬟,正手摇着蒲扇给刘老爷解暑。王管家越过丫鬟,俯身附耳轻语几句。

“哦?”刘老爷本不想见,但听对方备了薄礼,又改变主意,“那让他进来吧。”

“只是与他一同的还有张老汉家的小乞丐……”

“你且试他一试”,刘老爷顿了顿,“如若他执意要带她进来,倒也无妨。到时见其礼品,再做定夺,无非是打发她一两个铜板。”

“是,老爷”,王管家低头附和,随即退出凉亭。

二者对话内容,清风尽收于耳。

“小爷,里面请”,宅门再次打开时,家丁一改先前傲慢神态,卑微而恭敬地请清风入门。

正当清风拉着小小准备入门时,却又遭家丁阻拦:“小爷,恐怕这小乞丐不能入内。”

“她可不是什么小乞丐”,清风一改往日温和语气,声洪且坚,“此子与我有缘,乃我结交小友。在下虽到此不久,但闻刘老爷宅心仁厚,声名在外,今却如此待客,略失所望,略失所望啊!”

“这……”家丁一时语塞。

“唉,小爷此言严重了,家丁不懂事,还请小爷莫与他计较”,王管家见状立刻从院内赶到门口,随即给家丁使了个眼色,“既是小爷小友,便一同进来吧。”

王管家虽有迎合之意,清风察其目过小小之际却露厌恶之情。

三人至后院凉亭,清风作揖以示宾客之礼。刘老爷随即由躺卧姿势转为半卧,视线与清风一触,见其道骨仙风,便知此人不凡,于是也不兜圈子,决定开门见山。

“年轻人,我知你来此目的,我亦万般无奈”,刘老爷目光扫了一眼小小,眉头微皱,颇显悲悯之情,“今山匪猖獗,下山肆掠,打家劫舍,常有覆舍伤人之事。我于心不忍,方才施舍一二。而此前数月,山匪频频来袭,竟踏足良田,毁我庄稼,我租田于农,亦有巨大损失。行善固然积德,然也须量力而行,可救急于一人,却难救天下人。”

刘老爷话毕,情到深处,眼角竟微泛泪水,随后无奈地长叹一息。

清风自然不会被这拙劣的演技诓骗。试问身居豪宅却苛扣粮钱之人,怎会有悲悯天下之心?清风来拜访刘老爷另有目的,先前与药铺老者交谈,闻“每有积蓄,便遇山匪下山”,甚觉蹊跷,方来探知一二。又听刘老爷所言,一个“竟”字表明“踏田毁稼”大概率乃近期之事。清风瞬间明白,此事不简单。鉴于形势,当先与其交好,以便探虚实。

“刘老爷悲天悯人之心,今得所见,更胜外在名声,在下敬佩之至。今献薄礼,聊表心意。顺便恳请以刘老爷慷慨悲悯之心解我身旁小友家父之困。”

清风从怀中掏出一玉瓶,递予王管家。玉瓶中乃清风所酿缘清酒。刘老爷目随瓶移,落定在王管家手上,随后使了个眼色。王管家领意,打开瓶塞,瞬间一股浓郁酒香溢出,充盈整个凉亭。刘老爷随即咽了一下口水,示意王管家取杯倒酒。面对这色泽如珀,酒香四溢的酒水,刘老爷并未立刻从王管家手中接过,而是再次使了个眼色。随后王管家轻轻抿了一口酒水,瞬间香灌颅顶,而后回甘绽蕾,使其神清气爽。等待片刻,刘老爷见王管家精神良好,立刻起身夺过玉瓶和酒杯,随后握杯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刘老爷颇为愉悦,“小兄弟,这莫非是缘清酒?”

“刘老爷见多识广,此酒正是缘清酒。”

刘老爷得到肯定答复,瞥了一眼王管家。王管家领意,随即从兜里丢出两枚铜钱,铜币与地面碰撞发出一阵铜鸣,而后滚落至小小脚边。

“这是老爷给你爹的看病钱,还不捡起来?”

清风拉住小小,没有让她蹲下拾取铜钱,只是昂首静静地站着。

刘老爷见状大声斥责王管家:“平日怎么教你礼数的?蠢货东西!小兄弟赠予如此厚礼,怎能三两铜钱打发,怎么说也得再给几个嘛。”

“是是是,老爷教训的是。给小爷赔罪了,一时没拿稳,坏了礼数,小的该打,该打”,王管家赶忙俯身拾起先前丢置于地的两枚铜钱,随后又从兜里掏出三枚,一并交与到小小手中。嘴上说着该打,手却未有动作。

对面两人的一唱一和,清风虽不值一哂,但仍继续配合:“在下代小友谢过刘老爷慷慨解囊。只是,还有一事想请教刘老爷。”

“哦?何事?”刘老爷瞬间警觉起来。

“说起这山匪,近期性情大变,倒也稀奇。”

“小兄弟何出此言?”

“方才听刘老爷之言,踏田毁稼乃近期之事,难道这山匪之前喜择大道而过?”清风故作疑惑,一面看看刘老爷,一面望望王管家。

刘老爷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心想刚才无意失言,未曾想此人思维竟如此敏锐,但转念一想,可不能自乱阵脚。

“小兄弟,非也非也。山匪每每下山洗劫,所沿田舍皆数尽毁。近期次数愈发频繁,所侵之地愈发广阔,我等累计损失惨重,故而有先前之言。”

“原来如此”,清风虽露恍然大悟之态,然心似明镜,知其必有所隐瞒。

刘老爷深谙言多必失,随即便下逐客令:“今以酒交友,本该畅谈,无奈天色不早,又因身旁小友家父抓药治病要紧。不如择日小兄弟多带些酒水,再续今日未尽之谈。”

“如此,改日再来拜访”,清风此行目的已达,便顺势而辞。

随后刘老爷示意丫鬟领二人出门。清风前脚刚离开后院,神识便探得刘老爷与王管家的对话。

“方才那五枚铜板就当酒钱了。”

王管家心里暗骂一声,嘴上却说:“谢老爷赏酒。”

刘老爷随后又示意王管家贴耳过来,小声吩咐道:“另外你且派一人盯着这小儿,今日拜访,讨钱是假,探虚实为其目的。虽不知他有何盘算,还是小心谨慎为好,莫要给我惹出什么事端。”

“是,老爷。我这就去办。”

正当王管家准备退出凉亭时,又被刘老爷叫住。

“慢着,稍后官家的人要来,你适当备些酒菜。”

“是。”

清风和小小出了刘宅,随后去往药铺,期间与一人擦肩而过。那人高七尺,面容年轻,身材魁梧,着一袭公服,与清风错身两三步,忽驻足,转身回望,略有所思。片刻,那人似乎想起更为要紧的事情,转身继续朝刘宅走去。清风也察觉到此人,但未在意。

“平安无事归来,甚好,甚好!”药铺老者一见清风和小小出现在门口,便迎了上来。发现小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更是欣喜过望。

“老先生,我们抓点药。”

“药早就备好了”,老者边将包好的药递给清风,边询问,“小兄弟云游至此,可有计划多待几日?”

“逗留三五日便离去”,清风并未透露实情。

“实不相瞒,小兄弟”,老者听清风所言,略显忧愁,“早年我上山采药,失足滑落山崖被困,是张老汉救的我,且悉心照料我数月之久,方才康复如初。今知张老汉身患重病无人照料,而我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心急如焚。因此恳请小兄弟帮我照料张老汉两三天时间,待我招一药铺伙计,便可替换。事后定奉上优厚报酬。”

清风知其药铺经营困难,哪有余钱招伙计,念其知恩图报之心,便应允下来:“老先生自当放心,在下送小小回村,视其情况,会料理一二。”

“太好了,老朽给小兄弟行礼道谢了”,老者略显激动,说完便欲行跪拜之礼。

“老先生,不可”,清风赶忙手扶老者,制止其跪拜之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告离药铺,清风拉着小小准备回张家村。药钱因老者执意拒收,因而清风趁其未留意,用仙术置十枚铜钱于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