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意外相逢
一个丰腴的妇人风摆柳一样迎过来,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柴荣,道:“怎么还有带着娘子出来喝花酒的?这里不适合你们,小两口儿拌了嘴,回家去闹脾气吧。”
浓浓的脂粉味儿扑鼻而来。
柴荣想拉着我走,我甩开他,向妇人道:“谁闹脾气了?来了就是客,快给我们找姑娘!”
妇人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道:“我们这明月楼,千金买笑,可不是什么人都伺候的……”
我听出来了。
她是怕我们没钱。
我没有佩戴什么金银首饰,柴荣又穿得朴素。
她觉着我们是穷人。
我捅咕了一下柴荣,低声道:“带钱没?”
“倒是带了……”他从腰间摸出一锭金子,我一把抢过来,递给妇人:“够了吧?”
妇人变脸比阴间的小鬼还快,接了金子,笑成花,转头喊道:“叫明霞、明嫣接客——”
一个小厮俯身道:“二位,楼上请——”
我正准备拽着柴荣上楼,忽听旁边几个男人吵嚷着:“我们要见青桃姑娘!叫青桃姑娘出来唱个曲儿!”
妇人赔笑道:“各位公子,青桃姑娘今儿真是不得空儿,在陪客呢。改天,改天好吗?”
男人们喋喋不休:“怎么连着几次来,青桃姑娘都不得空儿?明月楼的头牌,就是谱儿大。”
妇人做小伏低地哄着,又是安排果子,又是送茶。
我听了男人们的话,一下子就觉得妇人给我安排的明霞、明嫣不香了。
“喂!”我拍了一下妇人的肩:“他们说的青桃,我要!”
“哎呀,这位娘子,青桃姑娘忙着呐。今儿明月楼,来了个顶要紧的贵客……”妇人道。
“什么要紧的贵客?”我指着柴荣,炫耀道:“再要紧,都没有他要紧。你知不知道他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柴荣脸红了,恨不得遁地而走,奈何我死死揪着他。
妇人笑道:“你男人么,你自然是觉得要紧。”
“我不管,我一定要青桃。”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我一把将妇人拎起来,道:“快说青桃在哪儿。否则,我将你扔到屋顶上去。”
妇人惊呼一声,哭丧着脸,用手指了指东北角的一间房,小声道:“活祖宗,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我满意地将妇人放下,跑过去,敲门,门不开。
待我一掌将门劈开,竟看到了赵玄郎。
我以为我眼花了。
定睛一看,不是那烂人是谁?
他穿着一身黑色锦衣,正跟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饮酒。那女子肌肤胜雪,恬静纤弱,青丝挽成髻,插着一支翠竹玉钗。
赵玄郎看见我,一挑眉,很是意外:“是你?”
深呼吸,平静。深呼吸,平静。不行,平静不了。
一声咆哮:“我给你睡,你不睡。你跑这儿来花钱睡?!”
我很不爽。
真的。非常不爽。
喘气都粗重了。
赵玄郎道:“本将军见那日城门的火烧得太大,以为,以为你已经葬身火海了……”
“你放屁!”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就算你以为我死了,难道就不能多等等么?分明就是想甩掉我!”
那叫青桃的女子温声道:“将军,可是夫人找上门了?”
赵玄郎抿了口酒,不紧不慢道:“她是本将军行军时纳的侍妾,贺兰。”
“青桃见过兰夫人。”她款款向我行礼。
柴荣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劝道:“兰姑娘,稍安毋躁,稍安毋躁。”
赵玄郎见了柴荣,忙起身,欲跪下叩拜。柴荣看着他,摇了摇头。君臣二人,相逢在妓院,神色都很复杂。
我被巨大的挫败感裹挟,于是,趁赵玄郎晃神之际,将他扑倒。
他反应过来,跟我打起来:“你这女人怎生如此粗蛮?”
你还有脸说我粗蛮?
这不是你答应好了的吗?
我不过是让你兑现承诺罢了。
我唤柴荣,道:“他不肯就范,快来,给我帮忙。”
柴荣进不得,退不得,无奈道:“兰姑娘,男欢女爱,莫要强求……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
“那等我扭了再说吧。”
我要男欢女爱干什么?我不过是想采阳罢了。
目标清晰。
动机明确。
我一把抽去他腰间的玉带,这时,听得“砰”地一声响,我转头看,原来是青桃砸了一只大花瓶。
赵玄郎在我转头的罅隙,提起裤子,从窗户蹿了出去,逃了。临走,还朝柴荣歉道:“属下失礼了。”
我急欲去追,青桃抱住我的腰:“兰夫人,您听我说,赵大人性子刚硬,不能强逼他的。您越是强迫他,他越是想离您远远的。您要是想称心如意,青桃倒是有个法子。”
我看着她:“你有法子?”
“是。”
咦,想起来了,我今天来妓院,本来就是来学习的啊。
我在椅子上坐好,宣布道:“那好,我暂且就在这明月楼住下了。”
柴荣忙道:“不可。兰姑娘,这勾栏之地,鱼龙混杂,很是危险。万一碰上了歹人,可如何是好?”
“我不怕歹人。”
“纵兰姑娘武艺高强,不惧歹人。可兰姑娘乃良家女子,若身处风尘,于声名有碍……”他道。
“我不在乎声名。”
任他百般劝说,我就是不走。
末了,他只好将身上带着的金银全掏出来,留给我,道:“这些钱,兰姑娘尽着花,莫要委屈了自己。稍后,我会派人守在这明月楼周围,保护兰姑娘。另则,赵卿那里,我亦会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让他亲自来接你。”
交代好一切,他颔首,离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青桃一眼,没有看明月楼里的莺莺燕燕一眼。
柴荣走后,青桃给我倒了盏茶,道:“兰夫人为何一定要亲近赵大人?”
她说话,轻轻的,缓缓的,如泉水叮咚。
“方才那男子定是位贵人吧?兰夫人可是为他做事?”
她看向我的眼神,有试探的意味。
我反问道:“你跟赵玄郎很熟?”
“两年前,我从洛阳逃难到开封,路上险些被流兵所杀,是赵大人救了我。赵大人是我的恩人。”她道。
“我没有为谁做事。”我坦荡道。
“那就是兰夫人倾心于赵大人了?”
我催促道:“别说这些无用的了。你快教我吧。”
她想了想,道:“兰夫人,之前有过男女之事么?”
我摇头:“我只看过画儿。”
她笑道:“画是死的,人是活的。光看画,怎能学明白?兰夫人若真有心学,可愿随我一道,去看看真的男女欢好?”
我起身:“那走吧。马上去。”
她见我同意,倒有些错愕。须臾,道:“跟我来。”
西南角有一间花房,养着各色梅花,红梅,绿梅,白梅……
正当中,有一张榻,四面挂着红纱。
隔着红纱,榻上热闹之景,看得分外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