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初见
秋日高悬，阳光正盛。
清早的寒意退去稍许，街市上一片明媚，青砖黑瓦的铺面沿街而立，错落有致。
街角巷尾更有着众多的小摊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正是人烟阜盛。
唐衍身穿锦缎长袍，骑马踏在青石板路上，倒觉得有些热了。
解开衣襟系口，挽了两圈袖口，又握紧马缰，往前方赶路。
今日得了消息，盐行已经被解封了。
唐衍心中有数，这是他等着的人，要上门来见他了。
既然人家先示弱将封条除去，唐衍便也从京城郊外的深山中，赶回城。
毕竟他的目的并不是置人于死地，没必要避之不见。
此时已过响午，
宁荣街上来往之人依旧不断，大有比肩接踵的态势。
临近盐行，西边胡同的巷口，多出一个小吃摊。
唐衍正有些饿了，打眼望过去，煮着似是糯米团子一般的小吃。
靠近些，又察觉出不同来。这简单的糯米团子，竟是被煮的各个东倒西歪，还有些散得快成米汤了。
“这手艺也出来摆摊？不得赔个底朝天。”
唐衍心中腹诽一句，忽得就听支摊的小贩低声道：“唐公子，你还是不回京城的好。贾家人正在寻你，盐行门前也有蹲守，恐怕不是好事。”
本欲要掉头走开的唐衍，刚侧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疑惑问道：“你是宫里的人？”
对方既没肯定也没否认，又摆弄起他的米汤来。
看来唐衍的预想还是实现了，在陛下眼里他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千万不能出差错的。
而且他和贾家还有旧怨，勋贵之家的手段往往登不得台面，这宁荣街便也留了些人手看顾他的安全。
不过更多的应该是监视宁荣两府的动向吧，毕竟皇城里封妃的大新闻已然传开了，身为新任联姻皇家的勋贵，被监视实是太过平常。
“这位兄台。”唐衍抱拳行了一礼，“我的人身安全若是受到了威胁，你们会袖手旁观吗？”
经营小摊的商贩对唐衍还是恭敬有加的，毕竟知道他是陛下看重的人，只要不违背原则的问题，都会为其解答一二。
“看难不难处理，若是不难处理，会有人挺身而出帮你解决问题。若是解决不得，我会上报给班头，仍是难做，才会报给陛下知晓。”
唐衍点了点头，沉吟了一阵，思虑起来。
小贩又叮嘱一句道：“毕竟我们没有时时刻刻在你身边，自身安全还是自己多加小心，凡事莫要以身犯险。”
这似是皇城禁卫的人，话出奇的多，有些像是皇家贵胄出门，始终在身后叮嘱的亲卫随从。
“多谢，我会留意的。”
唐衍略微颔首示意，牵马往盐行而走。
……
盐行被封了数日，如今已经重新开张。
雪花盐的倾销速度，远远超出魏琼等人的预料。
颗粒精细，味道不涩，正被达官显贵之家所推崇。
开业迎客的消息传出来，都差出下人多买些盐，囤积到府上，留作过冬储用。
一时间，盐行门前是车水马龙，成袋成袋的雪花盐被拉车运往各处，堵得宁荣街上水泄不通，连五城兵马司都不得不遣一队兵丁至此处维持秩序。
人群之中一顶素色小轿停靠在路边，四角没有华丽的吊灯，甚至没有挂番，便也不够显眼。
等唐衍由盐行的跑堂迎向后院中，轿子也随着起轿，跟在唐衍身后不远处。
唐衍嘴角憋笑，对这里间之人算是心知肚明了。
等到进了后院，跑堂小厮要关院门时，却是被唐衍一把拉住，“等一下，还有客人没到呢。”
顿了一声，唐衍又吩咐道：“我往后堂去坐，你寻两个后院灶房烧饭的嬷嬷引着客人登堂来见我吧。”
说罢，唐衍就先一步往堂上去等候了。
小厮愣在原地，摸摸脑袋，脸上满是疑惑，根本不明白唐衍在说什么。
但终究是已经安排下来，还是听从着往灶房里去寻人了。
“客人？京城里有唐公子的好友？若是如此，为何要寻嬷嬷来接待，难道我等不能成事？”
“嘶，怕不是唐公子以为我等还不如灶房里烧菜的嬷嬷懂礼节，这遭要更加小心应对了。”
小厮心中惶惶不安，越想却越发的跑偏，快着步子离去了。
……
走在檐下环廊，王熙凤的心是惴惴不安。
即便有平儿守护在身侧，还是腿脚发软，背脊发寒。
在府里后宅，她是那个人人尊敬的管家奶奶，除了贾母，王夫人，她都不放在眼里。
可出来府外见一外男，还是吓得贾琏缄口结舌，威逼利诱来旺儿背叛的唐衍，实是有些发憷。
越是骄傲的人，面对自己敌不过的事物，越想要逃避，掩盖过去。
可王熙凤此时是躲不过了，手段比自己更毒，更心狠手辣的男子，究竟是何等凶神恶煞之徒，马上就要见了分晓。
“夫人，随老身往这边来吧。”
退去一身灶裙的嬷嬷，初次做起了接引的活计，也是端得有模有样，不让主家落了威严。
王熙凤点点头，声音有些无力，“好，有劳了。”
迈过府门，环望正堂。
四根两人合抱的巨木房柱雕花精细，红木案几，古色古香，贴墙的立柜之上，多是古董摆件，珠宝瓷器，彰显着此间主人的财力不凡。
堂上中央高悬一副画作，青山环伺，江水滔滔，生机盎然，寓意着财源滚滚，奔流不止，连王熙凤一个不懂欣赏艺术的人，也能看出此画价值不菲，定为名家手笔。
画幅之下，是一张太师椅。
入眼是一少年，靠坐起上，目光炯炯往向这边。
身上金丝云纹对襟儒袍，腰间镶玉束带，儒袍同色霁青长裤，蹬着青缎白底朝靴，极为干练。
少年的相貌与王熙凤所料想的也有很大出入，不是如狼似虎，而是轮廓分明，剑眉星眸。
神色内敛，有书生意气之温煦，双肩宽实，又有将门虎子之风华。
王熙凤虽不是好颜之人，内心也是抖动了一下，“是了，若不是如此人物，林妹妹怎会倾心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