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正魔
长巷，挤满了人。
没有人说话，寂静。
吞咽口水，心跳声，都能听清楚。
尸体，满地的尸体。
混江湖的，见惯了尸体。
特别是三个老者。他们混了几十年。死在他们手里的人，至少是这里的十倍。
但他们从来没有看过如此蹊跷，惨烈，诡异的死法。
前面四个，还能看出一点端倪，额头上的红线，应该是刀痕，只是杀人的刀，太快，太狠，断了他们的魂。
另外的九人，却让人看不懂，浑身没有伤痕，却七窍流血，满脸狰狞，恐惧。
仿佛遇到了鬼怪，吓破了肝胆，忧惧而死。
但这世上没有鬼怪。或许人能扮成鬼怪。
长须老者仔细每翻看一具尸体，心就更凉一分。
心惊，疑惑，庆幸，长须老者缓缓了心情，起身道：“这都是魔刀门的余孽！”
赵启沉着脸，默然不语，无异于在说，“你能肯定？”
另外一老者，颧骨高耸，满面威严，白须，阔口，平日里就带着三分杀气，更觉得威严沉重，微笑着说道：“这位是诸葛神君，正是他剿灭的魔刀门。神君仁慈，只诛首恶，想不到，这些余孽胆大妄为，敢招惹大人。”
诸葛神君叹道：“哎，都怪老夫一念之差，放虎归山啊。”
赵启笑道：“哦？”
诸葛神君笑道：“这是铁面无私赵正义，赵老哥。”语气自得，无异于在说，他这样的朋友，说得话，自然是真话。
赵正义干笑道：“区区虚名，旁边这位“铁胆镇八方”秦孝义，秦老爷，才是真英雄。”
秦孝义身着紫色华服，面如重枣，长髯过腹，威风自雄，显然经常发号施令，沉着一张脸，傲然道：“过奖了。”
赵启笑道：“本官好福气，初到此地，遇到三位正道翘楚。”
诸葛神君笑道：“好说！”
赵启道：“刚才你说这是魔刀门余孽！”
诸葛神君点头道：“正是！”
赵启笑道：“魔刀门，怎么都是使剑！”
诸葛神君愣了半晌，干笑道：“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
赵启点了头，沉声道：“这倒是，否则用不着蒙面，藏头露尾！”
诸葛神君赔笑道：“赵大人所言不差！”
赵启道：“除了死在这里的，还逃了一人，轻功绝顶，剑法卓绝，又出手狠辣，魔刀门何人有如此剑法。”
诸葛神君一愣，说不出话。
赵正义干咳一声，沉声道：“是“血剑”阴无极，他与魔刀门主交情深厚，此次是为报仇而来。”
赵启笑道：“想不魔道之人也重义气。”
赵正义干笑一声：“与天下正道为敌，不过是自绝天下。”语气正气凛然，似乎他就是真理，就是正义。
赵启笑了笑，问道：“血剑阴无极么！陈大善人的公子，怎么得罪他了，被一剑封喉。”
诸葛神君一愣，讶异道：“陈大善人的公子死了么？”接着恨声道：“魔道贼人反复无常，说不定今天狂性大发。”
赵启冷声道：“狂性大发也好，有所预谋也好，他杀你们也好，你们杀他也好，本官不管！但滥杀无辜，本官绝不会放过凶手。”
声音如鼓，敲击着灵魂。让三位正道巨擘脸色一变。
接着又柔声道：“陈大善人遭逢大难，本官现在去安抚一二。”
诸葛神君赔笑道：“大人爱民如子，我等佩服！”
赵启沉着一张脸，迈步就走。
诸葛神君拦住。
赵启眼神一寒，冷声道：“你敢拦我！”
诸葛神君心里发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如凶兽般的眼眸，赔笑道：“岂敢，在下也闻听陈老爷善名，只是想同去。”
陈府。横躺着几具尸体。
家丁，丫鬟，面色凄凉。
几个妇人哀声不断。
陈老爷目光呆滞，说不出话，出不了声。
紧紧抱着尸体，感受着余温，片刻不想撒手。
几个妇人见到赵启等人，哭声小了些，家丁、丫鬟噤若寒蝉。
陈老爷头也不抬，老来得子，怀中的尸体，是他唯一的希望。
没有上前安慰，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悲痛，不是语言能化解的。赵启沉声道：“万大，去看看！”
万大是杀人的行家，熟知杀人手法，仔细检查完每一具尸体的伤口，面无表情，机械地道：“利剑所至，宽三寸，深两寸，像“血剑”阴无极的剑法。”
“像”不是肯定，眼见不一定为实，何况只看到一部分。
赵启默然片刻，柔声道：“陈老爷，节哀。”
陈老爷没有听到，他不是耳背，只是哀莫大于心死。
诸葛神君见到陈少爷死了，脸色放松了些，轻声道：“陈老爷，这是锦衣卫赵大人，特来查案。”
陈老爷突然抬头，愤恨，恐惧，后悔。默然半晌，看了一眼哀哭的妻妾，眼神暗淡，转头低声道：“赵大人！”
赵正义沉声道：“赵大人名动京师，定能找到凶手，陈老爷有什么线索，可以告知赵大人。”
陈老爷哀声道：“刺客蒙着脸，老朽看不出名堂。”
诸葛神君叹道：“哎，大善之人，却遭恶报，真是让人义愤。”
赵启走上前，弯下腰，手指微微撑开陈少爷的伤口，鲜血渗了出来，轻声问道：“蒙面刺客先杀得令郎么？”
陈老爷身子一颤，眼神恢复了些神采，绕过赵启，看了一眼三位正道巨擘，低下头颅，轻声道：“是！”
赵启缓缓起身，淡然道：“本官知道了，凶手！会陪葬的！”
语气肯定，冰冷，仿佛就要斩杀凶手。
诸葛神君恭维道：“赵大人出马，阴无极十死无生！”
赵启沉着脸，离开了陈府。
三位正道巨擘，转身想送。
将出门口，赵启转身说道：“赵老大熟知“血剑”，若有消息，可来百户所告知本官。”
赵正义忙道：“这是自然，老朽也不会放过他。”
百户所，花手喧宾夺主，将吃住亲自安排得妥妥当当。刘百户的人，一个也没用。
夜深，烛光明亮。
赵启负手而立，不远处人影重重，暗藏杀机。百户所已经成了龙潭虎穴。
楚修看完卷宗，暗自嘲讽，赵大人的字，着实难看。
压着笑意，走上前，沉声道：“大人，陈府的事有些蹊跷。”
赵启看着他，默然不语。无异于在说，傻子都知道。
楚修尴尬道：“那，赵正义送来了阴无极的画像，咱们要发通缉令么？”
赵启道：“杀了百姓，自然要发。”
楚修皱眉道：“大海捞针，可不好找！”
赵启笑道：“用不着，他自己会出来，就算他不出来，也有人帮我们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