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慧盈和大力盘算着搞养殖了。养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根据相关政策，农民可以申请小额无息贷款，用贷到的钱去购买鹅雏，养鹅赚钱。夫妻俩详细咨询了一番，决定拼一把。

四五月份是鹅雏孵化的旺季，这时候慧盈家的院子好不热闹：浩浩荡荡五百只鹅雏，你推我桑，嘎嘎地叫着。大力夫妻俩在领养鹅雏之前已经在棚子里搭了暖炕，500只鹅雏被放在炕上饲养，仅过了一天就死掉了10多只。四五月份天气变化无常，时冷时热。早晚天气凉的时候，鹅雏喜欢扎堆，一层压一层，越聚越多，如果不及时驱赶，最底层就容易被压死或者窒息死亡。吸取了第一天的教训，大力决定将鹅雏进行分拨，用挡板在炕上做出各种隔断，大力和慧盈轮流值班：白天家里人都有时间，随时观察着，鹅扎堆了就及时赶开；早晨不成问题，农家人是习惯起早的，难熬的是夜晚。晚上大力负责前半夜，慧盈负责后半夜。大力还要赶在白天抢着春浇，需要在后半夜好好休息。如此经过了十多天，鹅雏慢慢长大很多，天气也渐渐转暖，炕上的空间也显得狭小了，鹅们都被转移到了棚子的脚地上。脚地外围被扩展了很大的空间，足够鹅们活动了。

鹅开始下地活动的时候，满心欢喜地撒着欢儿，却不知自己面临巨大危机。一天清晨，慧盈被鹅的集体叫声吵醒，急忙去查看，发现五六只鹅已经死亡。检查伤口发现鹅的脖子被咬了一个洞，应该是大老鼠或者黄鼠狼光顾了鹅舍，咬死了还没有还击能力的鹅。大力分析大老鼠大抵会将鹅肉吃个精光，能制造伤口而不吃肉的应该是黄鼠狼，咬死鹅，只喝血，不吃肉。新的问题出现了，夫妻俩一起商量对策，最后决定，在鹅舍临时搭建一个床铺，一个人在鹅舍负责看鹅。这件事不能让大力来做，因为他腿部有旧疾，慧盈义无反顾地住进了鹅舍。过了几天，半夜十二点，鹅群又开始骚动，慧盈打起手电，拿起放在身边的棍子，向着骚动的方向快步走去，只见鹅群中一只体型硕大的似半大成年土狗般大小的黄鼠狼，正咬住一只鹅的脖子，它身上的毛光亮光亮的，眼睛射出犀利的光芒。鹅此时就像无力招架的羔羊，任由这个大家伙宰割。慧盈拿着棍子，手电筒的光照在它身上的那一刻，黄鼠狼凭借优秀的弹跳能力，松开咬住的鹅脖子，一跃跨过鹅群，逃之夭夭。被咬的鹅因为发现及时，只是受了轻伤，性命无忧。黄鼠狼是警惕性极高的动物，在这之后又试探了几次均未成功，便不敢再来打扰鹅群了。慧盈在鹅舍整整住了一个月，最终她和鹅胜利了。

数量如此庞大的鹅队伍，每天消耗食物的速度太惊人了：四百多只鹅，吃玉米加工成的玉米料，其中掺杂饲料和玉米秸秆加工成的粉，三者按比例搅拌在一起：玉米面要占一半，饲料占百分之二十，剩余的百分之三十掺杂秸秆粉，这样的食物一天要喂掉两袋子，一袋子按照一百斤计算，一天要消耗掉二百斤食物。长此以往，绝对不是长久之计。这条路虽崎岖、坎坷，却是一家人的希望，所以大力和慧盈并不觉得辛苦，而是遇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心态。遇到任何问题，夫妻俩都会一起商量对策，从未闹过别扭。此时后山的青草在经历了两场雨的洗礼后已经长起来了，鹅是喜欢食草的动物，夫妻俩决定将鹅赶出去放养，这样可以节省两顿食物，只需晚上鹅们回家的时候再喂一顿就够了。

放鹅需要两个人一起配合着完成：一个人要赶驴车拉着装满水的大桶，鹅饮水用的水槽，人要用到的简易铺盖、饮用水、雨具、铁锨（防止车陷进沙子堆里，以备不时之需）。农闲的时候，大力和慧盈两个人去放鹅。慧盈依旧是天不亮就起床，赶着去放鹅之前，把早饭做出来，嘱咐如实带着妹妹们和爷爷一起吃饭，然后趁着天气凉爽赶着鹅群就出发了。大力驱车走在最前面，他和他的驴与车像领头鹅一样，给鹅指引着前进的方向。鹅自然很乐意被“领头鹅”带着走，在后边自然站成两排，慢悠悠地踱着方步。四百多只鹅既不见头也不见尾。可能领头的几只已经走出离家几百米的山梁上了，后边的还未走出家门。慧盈负责将所有鹅赶出家门，维持鹅队的秩序，偶尔过往的车辆或者行人容易将鹅群冲散，慧盈需要重新将它们组织起来。从家出发，要一直走到青草相对茂盛的地方才能停，这期间有一两只淘气的鹅总想脱离队伍，出去“玩耍”，均被慧盈麻利地赶回队伍。

鹅群顺利地到达了青草茂盛的地方，见着青草的它们，扇动着翅膀，啪嗒着两只鹅脚，似要起飞般，一头扎进青草丛中，再也没了来时的“淑女”风度了。它们扁扁的嘴巴使劲咬着青草，将青草大口大口地填进自己肚子里。鹅的脖子也是天然的胃，可以盛很多食物，是名副其实的吃顶嗉了。鹅的团队意识很强，从来不落单吃草，而是三五只、七八只、十几只地在一起，而且都会在距离主人停车的地点附近觅食。因此放鹅人只需要警惕周围几十米的范围就够了，鹅基本不会走远。放鹅是件无聊的事情，鹅吃饱了，喝饱了水就会趴在地上梳理羽毛，或者趴在草地上，回头将嘴巴插进羽毛里睡大觉。人闲得无事可做，慧盈会随车带着针线活或者拉半袋子需要挑拣的豆子，在山上一则可以利用这一时间完成一些家务，二则打发一下时间。大力则带一些编筐的柳条，在山上编筐。

转眼放暑假的日子到了，孩子们都在家里了。因为天气炎热，夏浇又到了最忙碌的时候，慧盈和大力两个人没日没夜地抢着浇地。这样干旱的天气，平均不到十天就得给地浇一遍水。放鹅的工作落到了如华和如实的身上。两姐妹的分工很明确：如实牵着驴，驴拉着车走在前边，如华负责在后边赶鹅。到达指定地点后，姐妹二人一起玩一会儿，然后各自拿出暑假作业开始写。两个人约定轮流看一圈鹅。如实遇到不懂的问题便向大姐请教，大姐姐是一位细心的小老师。除了帮助妹妹完成暑假作业，她还利用放鹅的时间，将妹妹下学期要学的课程带着讲了一遍。姐妹两人的假期丰富多彩。

事情总不会一帆风顺。暑期的燥热让鹅吃饱了就想往家的方向跑。两姐妹放鹅的时间提前到天刚亮就得出发了，待九点或者十点钟温度升上来的时候就得把鹅赶回家了。有一天，二人照常赶着鹅群去放鹅，才七点多，鹅已经将带来的水全部喝光了。如华想再坚持一会儿，鹅吃不饱回到家会特别吵闹。于是她让如实牵着驴车回家去拉水，走在山间小路的时候，如实远远地看见头顶的天空盘旋着一只鹰。她并未在意，而是牵着驴继续往前走。鹰瞅准了如实走得远了之后，见只有如华一人在看鹅，老鹰瞄准了一只鹅便俯冲下来。因为妹妹不在，如华的警惕性也很高。妹妹虽然小，但也能给自己作伴。此刻自己一人在山上守着四百多只鹅，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她眼看着一只老鹰冲着鹅过来了，鹅比她更能发现危险，在鹰冲下来的一瞬间，集体向鹰相反的方向狂奔，如华勇敢地拿起手中的杨木棒去驱赶老鹰。鹰的动作敏捷，每次都顺利地躲过如华的驱赶，甚至猖狂地去啄木棒。如华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刘海湿哒哒地挂在额头上，她大口喘着粗气，继续与老鹰周旋着。天气越来越热，渐渐地，她有些体力不支了，明显地老鹰也有些乏力了。这场经历了十几分钟的拉锯战还没有结束，如实出现在了山梁上，她看见此景，拿着赶驴的鞭子咋咋呼呼地向着大姐的方向奔来。老鹰审时度势，心有不甘地向着远方飞去。如华累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惊吓和累让她的体力严重透支。小妹妹赶紧拿来水让大姐喝，又急忙去找鹅。所幸鹅也知道危险解除了，一个个闻着主人的气息奔回来了。姐妹二人合力将鹅圈在一起，点数了好几遍，一只不少。

鹅在这两个月的放牧生活中已经自发找到了首领，领头鹅每次都在天气炎热的时候带头回家，其它鹅顺势跟上。放鹅人已经无需太担心鹅会走丢了，只需要跟着鹅群一起走就可以了。经历了此事之后，大力给两姐妹做了好几个弹弓，又把放牛时用的哨子翻找出来，还把自己放牛用的长长的牛鞭子找出来都给装在了车上。鹅与人就这样在放与被放之间和谐相处着。在放鹅过程中，姐妹二人也爱研究鹅。家里葡萄成熟的时候，两个人会带一些去山上吃。鹅看见主人在吃东西也会凑到跟前来，伸长了脖子来要。如华就把葡萄粒放在手心，鹅的嘴巴虽然扁扁的，但丝毫不影响它吃这种圆溜溜的东西，一下子就能把葡萄粒啄在嘴里，然后肉眼可见地葡萄粒顺着长脖子往下走，直到胃部停止。时间久了，只要主人吃东西，便会有一群鹅来“拍马屁”：它们会轻轻啄一啄主人的衣服，拿头蹭一蹭主人。有的干脆就趴在主人身边等着被投喂。这些鹅的长相也各有特点，有的身材小巧玲珑，眼睛圆圆的，瞳孔黑亮黑亮的，似流动的水波一般，再配上一身洁白的羽毛，俨然一位温婉的江南女子。如华很喜欢这只鹅，给它取名“小好看”。还有领头鹅，确实非常威武：健硕的身材已经在鹅群中傲居群雄，何况它还有响亮的叫声，吃草的速度也非常快，经常能带其它鹅去草场最好的地方大快朵颐，慢慢地大家都认可了这只鹅，它当仁不让地成了领头鹅。

这一年经过一家人的共同努力，400多只大白鹅总算长大了，鹅的价格也不错，大力家的日子总算有起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