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慧盈家参加秋收“大战”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姐如华假期一结束就去上学了。天气越来越冷，慧盈怕二女儿生病，于是便让公公在家照顾孩子和大力，大力的奶奶已经八十多岁，半瘫在炕上。老太太近几年异常糊涂，已经不认人了，经常喊错人。这一家老老小小，没有能下地劳动的了，最后就剩下慧盈一人孤军奋战了。

慧盈一个人赶着小驴车，行走在深秋的小路上。落叶铺了一地，秋风过处，卷起了叶子向慧盈扑来，她不禁打了个寒噤。没有了并肩作战的“战友”，慧盈心里不免有些孤单和失落。她的坚强很多时候是伪装的，毕竟在生病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以及年迈的公公面前，能和谁去示弱呢？她是他们全部的精神支柱啊！别人家地里大部分庄稼都已收割完毕，秸秆已经被打成捆拉回了家。山上渐渐地“透亮了”，几乎没有站立的庄稼了。放眼望去，远处的山已经没了夏季的秀美，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黄中掺杂点绿色的外衣，略显萧条和凄凉。树也没了夏天的郁郁葱葱，叶片纷纷掉落，只剩下树干光秃秃的。近处的田地到处是收割过后的秸秆茬子，有些地块儿还零散的放着些没有被打成捆的秸秆，有些则是打成捆还没运走的秸秆。植物走完了光辉的一生，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现在的一切都为了等待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刻，植物生命的轮回和人多么相似：一辈子经历风风雨雨，最后的结局是一样的，但新的生命一定会应运而生，让这片土地继续保有生命的活力。

慧盈家一共30亩地，才刚刚收完十亩，剩余的二十亩地全靠她一个人和这架小驴车了。驴的力气有限，一次性拉不了太多的粮食，慧盈只能先把剥了皮的棒子堆放在地里，待傍晚快回家的时候，往返地里多拉几次，实在运不完的，就拿秸秆盖起来第二天再运输。转眼到了十一月初，天气预报说过两天会有雨夹雪，慧盈听了之后上了火，还有十亩地没有收到家，该怎么办？正待慧盈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的娘家兄弟及弟媳们站在了田间地头，他们来帮忙了。慧盈看着这一群可爱的人，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一大群人帮慧盈收玉米，打包秸秆，总算赶在变天之前，将紧要的农活干完了。

大力是一个劳动惯了的人，这样在炕上躺得久了，难免心情不好。他的左腿骨折了，需要静养。慧盈去山上劳动，他一个人在家借助拐杖，把家里的猪、鸡、牛都喂饱，还能简单给自己热个饭。自从老父亲和二小女儿不去山上，留在家里以后，反倒不似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和谐了。老父亲年轻的时候和大力就话不投机，现在更是谁看谁都像斗鸡一般。老父亲不允许他下地干活，他拗着脾气偏要去做。老父亲急红了眼，开始一遍一遍骂他，他被骂得火了，却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看见一只鸡从眼前走过，便一拐杖将鸡掀翻到很远的地方，鸡躺在地上稍作挣扎便没了动静。大力后悔不已，抓紧叫来二女儿如实去检查鸡的情况，确认鸡已经死了，他不住地叹气：这可是最爱下蛋的母鸡了。

晚上慧盈回到家，闻到了久违的炖鸡的味道。两个孩子早早地放好了饭桌，眼巴巴地盼着妈妈回来。自从大力出事，一家人还未炖过一次肉。慧盈为了给大力补身体，偶尔杀一只小鸡，一顿就给大力炖一小块肉。每当大力碗里有肉的时候，全家老小的眼睛似乎都在盯着他看，这让这个七尺汉子觉得手里的碗有千斤重，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每次，他都以肉太烫，等一会儿再吃为由将肉埋在碗里。待慧盈去山上劳动以后，他把二小女儿叫来，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将肉吃了个精光之后，他觉得比自己吃香多了。这次“意外”死亡的小鸡，孩子们期盼已经的炖鸡肉，却引发了一场家庭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