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苏汤之死2
（……上接前文）
只说那苏家公子苏汤，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公子哥，是梅里斗鸡博戏场上的出名人物，不仅出手阔绰大方，而且从不赖账，是赌场上人见人爱的人物。
当日上午，苏汤一番好生打扮，然后带了两位下人出门去了。
出门时，苏汤还遇到妹妹苏璧。自从女儿公孙妤不知所踪之后，苏璧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苏汤心疼妹妹，叮嘱她道：“妹妹也别闷着，有空出去散散心。”
苏璧知道哥哥好赌，如此装扮必然又要去赌博，所以不悦地说道：“那斗鸡的场所，哥哥也要少去的好。”
苏汤却不以为然，说道：“我劝你出去散心，你倒好，反而来管我，你还是管好自己，哥哥的事少管。”说完便出门去了。
苏璧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兄长扬长而去。正在此刻，一阵阴风吹过，树梢为之震颤不已，紧接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苏璧耳边轻轻响起：“积善之家常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常有余殃。履霜，坚冰至。臣欺其君，民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久矣。”
苏璧心中一动，立刻辨出那是他们苏家的家庭觋师桑格儿的声音。她慌忙中扫视四周，除了房屋树木、佣人侍女，并没有桑格儿的身影。
苏璧连忙询问旁边一个侍女：“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侍女摇摇头说道：“没有。好像有风声。”
苏璧一连问了几个下人，他们都茫然地摇头。
桑格儿借风传来的声音，原来只有苏璧一个人可以听到。
苏璧恍然，猛然间想起桑格儿刚才所说的话，心中发出一阵碎裂之声，大叫一声“不好”。随后，她赶紧冲出大门，想要寻回兄长苏汤。
然而，门前街道上空空荡荡，苏汤早就走远了。
苏璧转身回府，抓住管家道：“快去寻少爷，告诉他有危险。”管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脸的迷惑。苏璧万分焦急地说道：“你快些去，哥哥他有危险。”
管家看苏璧的神色，心中虽然不解，却也不敢当着苏璧的面怠慢，于是带了两个人朝外奔去。然而走到繁华街市上，管家却陷入迷茫，梅里的博弈场所数十间，苏汤究竟去了哪一家，他们并无把握。
几位下人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少爷去了哪家赌坊。
管家却不着急，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路寻过去。”苏家少爷苏汤一直贪玩好赌，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今日实在不理解，大小姐苏璧为何要一反常态，说有危险寻他回家。
只说那梅里城有位富豪，在临街的楼上开设博局招赌，名曰极乐坊，专门斗鸡博戏，四方赌徒闻风而来。苏汤一日不去那赌坊逍遥一次，就浑身不得力气。
斗鸡赌博并非梅里人的原创，此种赌博方式还是从北边的齐国都城临淄传过来的。
齐国乃姜子牙的封地，为周朝诸侯中的大国，所以数百年来，齐国首都临淄甚富而实，其民好赌博，斗鸡、走犬非常流行，上自国君、下至百姓，无不以斗鸡为游戏，有些人甚至以此为业，想要靠赌博光宗耀祖，连儿歌都唱道：“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邻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
话说其时，吴王有位使臣出使齐国，为了一睹临淄的繁荣，微服私访去市井民间走了一圈，偶然在街边看到斗鸡博戏，相当喜欢迷恋不已，当时就买了几只斗鸡带回梅里，齐国的斗鸡之风，于是在梅里盛传开来，成了达官贵人乃至富家子弟赌博游戏的时尚。
此刻，在极乐坊内的嘈杂氛围中，一众好赌的贵族子弟，一边嬉笑，一边投注。且说今日，斗技场的两只斗鸡大有来头，青色那只来自齐国临淄，红色那只则来自郑国新郑。
但看那只青色斗鸡，全身羽毛纯青碧绿，光泽恰似黑缎，背部羽毛里绒部分雪白，形成外黑里白，俗称乌云盖雪。而那只红色斗鸡，背部颈部毛羽为枣红色，腿羽胸羽和尾羽却为黑色，眼睛深凹，目光炯炯有神，正是斗鸡中的翘楚角色。
赌博开始，极乐坊主持斗鸡的鸡头高声大喊：“下注了下注了。”
苏汤是斗鸡界的常客，他本能地看好那只枣红色斗鸡，于是掏出一千吴国青铜币，压那只红色斗鸡。
良久之后，大家投注结束，众人安静下来，斗鸡便正式开始。
此刻，一位压了青色斗鸡的公子哥靠着苏汤坐下，问道：“敢问苏兄看好哪一只？”
苏汤也不隐瞒，说道：“那只新郑鸡，倒是威风。”
公子哥却道：“小弟倒觉得刚好相反，那只临淄鸡更威风。”
苏汤说道：“比过便知分晓。”
却说此刻，那位鸡头举起右手，表示斗鸡即将开始，周围赌客纷纷不再说话，现场骤然安静下来。只见两个壮汉，各自抱着那两只斗鸡入场。随后，鸡头口中大汉：“预备”，双方各抱斗鸡蹲于圈内，两只斗鸡也心有感应，在各自主人怀中伸出脑袋，虎视眈眈地盯着彼此。
鸡头扫视左右，大喊一声“撒鸡”，两位壮汉于是同时放手，快速跳出场外。只见两只斗鸡立刻扑到一起，围观赌客也随即大喊助威。
众人呐喊声四起，场面沸腾起来，苏汤却突然觉得腹部一热，用手去摸，摸到一手热乎乎的鲜血。他捂着肚子想要退出人群，却被情绪高涨的赌客挤来推去，无法动弹。回头之际，苏汤正好看到一个侏儒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冷笑，正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
那是一双空洞的眼睛。
苏汤急忙呼救，声音却被赌客们嘈杂的呼喊所淹没。
在赌客们的拥挤中，苏汤慢慢倒了下去。方才那位公子哥忙着观看斗技场内的争斗，不耐烦地推开了苏汤的身子。苏汤的身子因此滑落倒地，仰面朝上那一刻，鲜红的血液汩汩淌出。公子哥看见鲜血，这才惊恐地大喊一声：“杀人啦。”
苏汤的目光向着侏儒长生远去的方向，至死也不肯闭上，那逐渐冷却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手指也直直地指着远方。
在苏汤那僵硬的手指尽头，杀人的侏儒长生，已经走出极乐坊，一脸冷漠地走进了旁边的巷子，将慌乱惊恐的人群，远远抛在了背后，好像他刚刚制造的这一切混乱，都和他无关似的。
一队官兵随后冲进极乐坊。
赌客们乱作一团，有人趁机逃走，有人则兴奋地待在原地，等着看戏。
正好在这时，苏家管家和两个下人刚好走到极乐坊。他们看着成群的官兵，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冲进极乐坊。
灰色地面上，苏家少爷苏汤静静地躺在地上。
两只眼睛仍未瞑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