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公孙世家1
（……上接前文）
梅里城，吴国王宫偏殿。
光线幽暗，殿顶悬浮着各种枯萎的动物尸体。
偏殿空间不大，内陈宝座、屏风；两侧依次摆着熏炉、香亭和烛台。殿柱是圆形的，两柱间用一条雕刻的黑色雄鹰连接，鹰头直直对着殿门入口。
范奕神色慌张地走进大殿。
王殿之内，吴王姬禽处怒气冲冲地坐在王座之上，而在他身旁的木桌上，躺着的正是刚刚被从昆吾山带回来的莫干。
孩子已经睡着，静静地躺在襁褓之内。
两名內侍小心翼翼地站在宫殿角落。
姬禽处看见范统领进来，说道：“这就是你给寡人抓回来的莫家小子？”
范奕不明所以，凑近案几上的孩子仔细端详。不看倒也罢了，这一端详，他立刻就看出了问题。在孩子的脖子上，那个绿莹莹的佩玉极为显眼。
而更显眼的，是佩玉上的两个字：公孙。
范奕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心脏一样，忍不住心头一颤，额头也不禁冒出一层冷汗，惊惶地说道：“王上，此事实在蹊跷，臣、臣看不懂。”
姬禽处一脸恼怒，说道：“你看不懂，寡人就能看得懂了？此儿身上戴着公孙家的世传佩玉，这个总能看得懂吧？”
范奕点了点头，说道：“这、这个臣看得懂。”
“这孩子脖子上戴着公孙家的世传佩玉，说明什么？说明这孩子是公孙家的后人，这个你可看得懂？”姬禽处的语气一半是嘲讽，一半是生气。
范奕这一次却没有点头，而是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姬禽处一拍案几，愤然说道：“寡人要你们去抓莫家小子，你们却给寡人弄来一个公孙家的小子，这不是欺辱寡人是什么？”
范奕被训得一头雾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唯唯道：“启禀王上，这孩子的确是按照莫家弟子的招供，从昆吾山上抓回来的。臣也不知道，他身上为何会戴着公孙家的世传佩玉。臣敢担保，被派去昆吾山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虎贲之士，断然不敢欺瞒王上。”
姬禽处脸色有所缓解，说道：“虎贲之士对寡人的忠诚之心，寡人从未怀疑过。”
范奕心中稍安，说道：“臣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讲。”
姬禽处目光一愣，说道：“你说，这里就寡人和你，但说无妨。”
“此儿身上戴着公孙家的传世佩玉，让臣想起前段时间，苏掌事府上的传言。”范奕低声说道。
姬禽处似乎也有所悟，说道：“你是说，此儿是苏常遗弃的外孙？”
范奕没有回话。
姬禽处不耐烦地说道：“寡人问你话呢，快说。”
范奕欲言又止，显然是在拿捏语气，过了良久才说道：“臣觉得，有可能。”
姬禽处说道：“什么叫有可能？依寡人看，苏常当初扔掉的就是这孩子。”不过刚刚说完，姬禽处又皱起眉头说道：“不过，苏常的外孙，怎么会跑到那昆吾山去呢？难不成——”姬禽处说到此处，脸色骤变，“难不成，他早就和莫家书院是一伙的？他们合伙蒙骗寡人呢。这个苏常，其心可诛，可诛！”
范奕看着姬禽处发怒，心中却是另一番思索：如果此儿真的是苏常的外孙，他能越过数百里出现在昆吾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苏常和莫家书院早有勾连，主动将孩子送过去的；要么是莫家弟子想要报复苏常，于是暗中劫持了这孩子。
姬禽处却不管范奕心中是怎么想的，只是气得一拍案几，恼怒地说道：“来人，马上把苏常给寡人喊来。”
內侍接了王令，迈着小碎步就要出去传令。内侍们常在王宫，就连走路也修炼得和常人不同，脚步看着零碎飞快，却毫无声响。
范奕却连忙说道：“王上且慢。”
姬禽处喊住內侍：“等等。”又转身对范奕说道：“何事？”
范奕说道：“臣以为，王上此刻还无需召见苏掌事，事情还没查明，以免打草之时，却不小心惊了蛇。”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姬禽处挥挥手，那名侍卫又回到原地。姬禽处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喃喃说道，“千头万绪，真让寡人头痛得很呐。范统领，你说说，如今之计，又该如何是好？”
“臣以为，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莫邪之子，都可公开放出风去，说日前擒拿的就是莫邪之子，那莫邪得知这个消息，定然不知真假。”范奕娓娓道来，“如此一来，王上先前计划，并不受任何影响。”
“妙，妙！”姬禽处高兴得自己拍起手来，“就这么办。”
正在姬禽处高兴的时候，一名内侍走进来禀告道：“相国大人有要事求见。”
“让他进来。”姬禽处心中高兴，正好想听听老谋深算的相国大人姬宁的意见。
片刻之后，老态龙钟的相国大人姬宁走进殿来。他走得太过着急，跨过殿门的门槛时，差一点跌倒，幸亏内侍及时伸出援手搀住了他。不过，他人虽说没有跌倒，他的官帽却跌了下来，落在地上，滚了好长一段距离。
姬禽处看着这一幕忍俊不禁，抿着嘴巴偷偷地笑。
“相国大人，寡人正有事找你。”姬禽处见姬宁走近，终于忍住笑声，说道。
相国大人姬宁急急走到姬禽处面前，一副有急事要启奏的样子。
姬禽处吃了一惊，说道：“莫非相国大人已经知道，我们抓到了那莫邪之子？”
谁知姬宁却是一声长叹，说道：“王上，老臣此刻哪儿有心思关心什么孩子。”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羊皮战报，“大事不好，楚国不讲信用，背信弃义。那楚军已经进入我吴国境地，而且以迅雷之势，已经攻占我吴国的卑梁城，楚军正在往前推进。”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姬禽处眼前一黑，差点晕倒，“楚国军队攻打我吴国？这楚王佬儿，混账至极。”
姬宁也顾不得平日里的雍容做派，直接说道：“卑梁小吏刚刚来报，老臣不敢怠慢，即刻就来禀告我王，当务之急，还需调兵遣将，挡住楚军。否则，楚军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对，相国说得对，赶紧应敌，挡住楚军。”姬禽处一屁股又坐了下来，整个人陷入一种慌乱状态，呼吸急促，不知所措，然后似乎又猛然想起什么，说道：“那尊石鼎呢？先王和楚王立下的和平石鼎呢？不是说，吴楚两国谁要越过石鼎的话，天地不饶，天下共诛之吗？楚王佬儿，为什么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姬宁不耐烦地说道：“王上，那石鼎本来就是君子之约，楚人鲁莽无道，天下人尽皆知，那楚王熊通也从未把自己当君子，一个石鼎，断然不能成为楚王的绊脚石。”
姬宁知道吴王姬禽处昏庸，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天真，简直如同三岁小儿。
“那天下的诸侯列国呢？他们就这么眼看着楚国耍横？不来帮帮我们吴国吗？快去奏鸣周天子，让他主持公道。”姬禽处着急地说道。
“恕老臣之言，天下诸侯，无非平地上的沙子，没有风的时候或许尚可和谐相处，一旦有大风降临，难免各自纷飞，成为散沙一片。王上此刻，恐怕不能寄希望于诸侯和周天子。”姬宁的声音冷静，毫不慌乱。
姬禽处慌乱地说道：“既如此，相国大人，你以为眼下境况，该如何应对？”姬禽处心中恐慌，完全忘了这个问题，机娘方才以经济讲过应对之法。
相国大人姬宁镇定自若，吐出两个字：“迎敌。”
姬禽处说道：“对，迎敌，迎敌，那以相国大人看，我吴国谁可以做率兵主帅去迎战楚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