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救民之斗1
（……上接前文）
清晨。
和风，旭日。
吴国相国府邸。
相国大人姬宁的卧房古朴简约，飘散着淡淡的檀木香味，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影射着斑斑点点的细碎晨光，而在旁边的窗台上的，青铜香炉青烟袅袅。
香炉上面，一只鸟笼里，两只黄鹂上蹦下跳，叽叽喳喳。
须发皆白的相国大人正在房中更衣，准备上朝，一位侍女小心翼翼地帮他穿官服，而另一位侍女，则倍加小心地帮他打理胡须。
这时，相国府的家老急急赶来。所谓家老，是当世公卿等巨贵家族对管家的称呼。家老在相国大人姬宁耳边一阵低语。姬宁脸色一沉，一把推开正在侍候他的两位女侍，惊诧地说道：“你说什么？那女刺客来到我府上来了？”
家老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她此刻就在前院。”犹豫片刻之后，家老又说道：“要不，小的这就去把她抓了送官？”
相国大人姬宁手捋雪白的胡须，沉思片刻，恍然大悟似地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不着急，老夫去瞧瞧再说。”
家老转身对那两位女侍喊道：“快伺候相爷更衣。”
两位侍女听到吩咐，连忙走到相国大人身边，扣扣子的接着刚才的扣子继续扣，打理胡须的则继续打理胡须。
姬宁在家老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前院。
相府前院的空地上，青砖地面显然刚刚被洒水打扫过，地面上还湿漉漉的，显得非常干净，一片树叶杂草也没有。相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位相国大人虽然年迈，但平常却非常看重府苑的干净和体面，如果看见有一处杂乱或者是脏了，必然会呵斥下人。整个相国府，几乎每天都要被清扫两三遍，下人们只怕被主人挑出毛病来。
此刻，在那略微潮湿的青砖地面上，一众相府卫士正手持兵器，围成一圈。在他们身后，更有十多个弩兵已经箭在弦上，随时准备射击。
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在这些里外三层包围的最中间，身穿黑衣的莫邪身背一柄宝剑，正旁若无人、一脸平静，静静地等着相国大人的到来。
因为事关重大，没有相国大人的吩咐，这些卫士不敢随便行动，只能将莫邪阻拦在此，让她不得前进，也不能后退。
看到相国大人到来，众卫士主动闪开。
莫邪虽然没有见过相国大人，不过单凭眼前老人的气质和装扮，以及众人对他的恭敬态度，她一下子就看出来，此人便是在吴国德高望重的相国大人姬宁，于是拱手说道：“莫邪冒昧，打扰了相国大人。”
姬宁并不急着说话，只是用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仔细端详眼前的陌生女子。初看莫邪其人，姬宁只觉得她长相端庄，眉宇间透出一股逼人的正气，而再仔细观察，却发现虽然大街小巷贴遍了她的通缉告示，而她的面色却无比沉稳，毫无恐惧。
姬宁出身吴国贵胄之家，在吴国官场沉浮多年，打过交道的人不计其数，他很少见到能有这般勇敢的女子，心中暗暗有了几分敬佩，暗暗叹道：“不愧是莫家书院的掌院之人！”
作为吴国的资深官宦，姬宁对处于吴国境内的莫家书院并不陌生，只是他对莫家书院的；立院宗旨并不十分认同，莫家书院追求扶弱锄强和众生和谐，可是姬宁却对此嗤之以鼻。姬宁认为，大争之世，强者生弱者亡才是正道真理，弱者弱国不亡，强者便不会心甘，那天下就永无宁日。
理念之争毕竟属于个人见识不同，并无绝对的好坏优劣之分，姬宁多年来对莫家书院还算敬重，吴国官方和莫家书院，倒也能和谐相处。
相国大人姬宁不说话，相府家老却对莫邪说道：“你这刺客，胆大包天，到相府来自投罗网。”
莫邪不计较家老的言辞，只对姬宁说道：“相国大人可否单独一叙？”
家老马上说道：“真是放肆，相国大人岂能和你一个刺客单独叙话？左右，马上给我拿下。”
相国大人这时候却说话了，只见他轻轻咳嗽一声，威严地说道：“且慢动手。”
众多卫士刚要行动，随即立刻退下。
相国大人随即说道：“上茶，待客。”然后就独自转身，去了相府的会客大堂。
姬宁身为吴国的相国，他治国理政，更看重世道人心，莫邪被通缉，原本就是苏常的主意，他对此并不认同，更重要的是，莫家书院在吴国的昆吾山屹立三百多年，收徒不少，在士人中也有相当影响，如今吴国的公卿大夫中，就有一些人曾受教于莫家书院。
如何对待莫家书院，眼下对吴国来说非常重要。
楚军来攻，动作凌厉，吴王优柔平庸，竟然派不出拒楚的大将，无论是从情理还是从大势来看，此时此刻，吴国都不适合再和莫家书院闹僵。
一番认真盘算之后，姬宁打定主意，决定和莫邪谈谈。
相国府会客大堂，威严肃穆。
姬宁兀自在主座的坐榻上坐了，随后，莫邪在家老的陪同下，跪坐在下首的坐榻上。而那些侍卫，也跟了进来，远远地站在四周，一个个都用警惕的目光防备着莫邪。
一位侍女手端一个色彩精致的楠木托盘，将一杯清水放在莫邪面前。那装水的杯子不是陶器，也不是瓷器，而是银子做的，银光闪闪，透着明亮。
姬宁耷拉着眼皮轻轻挥了挥手，家老会意，对着那些兵士道：“你们退下。”
守卫们随即推出大堂，只留下家老站在门边。
大堂内安静了下来。
“久违莫家书院大名，莫掌院今日来见老夫，不知有何见教？”相国大人是主人，先开口，声音虽然不够洪亮，却有一番平常老者没有的底气，平静中透着威严。
莫邪颔首行礼，说道：“莫邪冒昧，但有一事，必须当面向相国大人禀明。”
姬宁语气沉缓地说道：“莫掌院但请说来，老夫洗耳恭听。”
此时此刻，姬宁心中也在思量，莫家书院的掌院冒着被抓的风险来访，无非两件事情：一为通缉告示，二为她的孩子。
先来说第一件，眼下，满梅里城都是莫邪的通缉告示，莫家书院将声名看得比命还重要，掌院突然被吴国以刺王之名昭告天下，她自然想要说个清楚讨个公道，而她不便去找吴王，只好来找相国大人。
第二件事，姬宁已经获悉，吴国的虎贲军日前已将莫邪的儿子带回梅里，此刻，那孩子正被关在王宫地牢。莫邪此番前来，或许是知道了虎贲军的所作所为，前来求情，求其放了她的孩子。
如此一想，姬宁心里有了底，只等着莫邪开口说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