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布木布泰
看得出来洪承畴事情做得很用心。
在石林给大清未来们上完课,返回睿亲王府的时候,后者就已经在府上等着了。
……
“爷。”
“讲。”
“唐同海,祖籍遵化,早年于孙承宗手下吃兵饷。天聪三年,入盛京,后在和硕颖亲王萨哈廉的正红旗下为奴。”
“经奴才调查,此人当为孙承宗‘篡清计划’中的一枚暗子。”
说着洪承畴抬头看了眼石林,继续道:
“孙承宗死后,这些滞留于盛京城的暗子们群龙无首。
几日前贝勒爷收拢了虎尔哈·达蒙,后者虽然归附,但其他人应该心存不服。
唐同海此为,奴才考虑他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他要将这件事,做给其他人看。”
一口气说完,洪承畴躬身低头,敛色屏气,静静等待石林回应。
石林端起手边的姜茶轻轻嘘了一口,顺势吐出白气,淡淡道:
“所查属实?”
闻言,洪承畴脸上表情一滞……在查明案发实情的后,他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汇报。
并且,在此来时路上,心中也已经针对石林可能给予的各种反应,作出了各种预想与判断。
孙承宗殉国后,滞留暗子们这么多年的盛京城潜伏,变得毫无意义。
其中很多人,
不论家财万贯、穷困潦倒;或是妻妾美满、儿孙满堂……不论是混迹到包衣,还是旗下阿哈,亦甚者已经入朝为官……
那彼此心中最初的信念还能剩下多少,不难想象。
毕竟,连那个唯一认可的接头人——孙承宗,都已不在。
诚如虎尔哈·达蒙,
虽然心里依旧还是很感念孙承宗的恩情——不然,当初也不会配合参与刺杀夏成德的事——但也就仅仅就止步于此罢了。
让其再更一步,甚是让其如当年心中的烈焰火炬一般,燃烧自己一切,并为之付出生命?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石林只是手指沾一点水滴,虎尔哈·达蒙便被浇灭了心中残火。
当然,
世上从来不缺信念坚定的人,埋头苦干、拼命硬干的人。
这种人总是有一套合适的信仰理论,在最合适的时候蹦出来……说服自己,感动自己,并为了头顶的信仰理论付出一切。
唐同海的做法正是如此。
他是想用这种自杀式的袭击,光明正大的向暗中同伴们表达……最初的信仰,一直都在!
石林出现,收编了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正是撩拨到了他们本已几近磨灭的火星…
恰如选择苟活着的洪承畴,他可以恬不知耻的继续认主,继续活下去……但你不能说!
一旦刻意藏起来的伤疤被揭开,
总能流淌出几滴热血。
……
石林是大清和硕贝勒!
往前推推…
自天命元年始,同样带着和硕前缀的四大贝勒与四小贝勒,哪一个现如今不是亲王爵位。
纵使目前看起来混得最不咋地的阿济格,也是英武郡王,但逢人谁不得喊一声——英亲王!
这样的刺杀事件,发生在石林身上,无异于冲着大清帝廷狠狠地扇一巴掌。
洪承畴默默咽了口唾沫,小心斟酌道:
“句句属实,奴才断然不敢欺瞒贝勒爷!”
放下手中的茶盘,
石林依旧淡淡道:
“嘟嘟,依我看,这件事远非如此简单。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有纪律的针对性刺杀……再查!”
“嗻!”
洪承畴恭身应着,他明白……自己这次没能明白石林的真正意思。
“奴才告退。”
屋里屋外,两个世界。
推开屋门的一刹那,寒风瞬间浸体,洪承畴突然觉得大脑猛地清明起来!
旋即,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腰杆挺直,快步离去。
……
……
盛京皇宫。
永福宫又称西宫,皇太极在位时,是西宫福晋布木布泰的寝宫。
后面,福临即大位之后,水涨船高,身为生母的布木布泰被尊为大清皇太后。
按照礼制,此时已经是皇太后的布木布泰,当迁居介祉宫居住。
然而福临年幼,加上自身并无妃嫔,所以后宫内的各位福晋、侧妃等,也就一直保持了皇太极在位之时的状态。
永福宫,
落在盛京城内最高的建筑……凤凰楼西侧,整体呈南北方向纵深。
中间砌有两堵墙,将永福宫隔成了三大间。
南北上下两间均设为香炉暖阁、龙床火炕,是皇太极和布木布泰的卧室。
此种设计算得上工匠们的别出心裁,很适用于辽东境内气候温差大的特点:
漫长寒冷的冬天,住在下方南阁,凭借西侧设置的巨大窗体,既明亮,又能取足够的阳光照射而采暖。
炎炎夏日,则搬到上方的北阁,阴凉又避暑……
此时,
布木布泰正半躺在南阁卧榻之上,手里攥着,看起来似是一本卷状书册。
与之相隔的一堵厚厚布帘外,跪着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
布木布泰慵懒的声音轻轻奏响…
“范大人,本宫听说多铎…仍旧未曾放范夫人回府?”
“此事劳念太后牵挂,奴才心中有愧。”
“哎!也难为你了……”
一声长叹拖住暖炉升起的紫烟,
“多铎这人性子乖张,性情桀骜,本宫亦常常为此深感无奈啊!”
“太后之忧虑,是奴才之忧虑,奴才定当死而后已,忠君报国!”
“嗯,范大人有心了。对了,本宫这里有两句诗,范大人拿去品鉴一下,如何?”
“嗻。”
……
“太后蕙心兰质,这两句七言当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呵呵~范大人夸错人了,这可不是本宫所作。”
“不是太后?”听得出来范文程的声音很惊讶,“难道……难道是陛下?”
“哈哈哈…”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范大人在想些什么?福临不过六岁的孩子罢了。”
“那是?”
“石林贝勒。”
“石林?他所作?”
布木布泰没有给予回应,半响,偌大的永福宫内陷入宁静,仅余香薰袅袅与暖暖夕阳……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太后,都言石林是个纨绔子弟,如今来看,此子是在装愚,意图一鸣惊人啊!”
“范大人如何看待这首诗?”
“太后,看这两句,奴才突然想起陆放翁的一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