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丁中兴

武丁是商代第二十三任君主。在统治期间，他大胆起用出身刑徒的傅说，采纳大臣祖己的教诲，对内敬德保民，对外战绩辉煌，成为著名的中兴之主，并得到殷商后人的深切怀念和隆重祭祀。

本节所选取的《诗经·商颂》中的《玄鸟》《殷武》以及《史记·殷本纪》即展现了上述历史过程。

《诗经·商颂·玄鸟》（节选）

商之先后［1］，受命不殆［2］，在武丁孙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3］。

龙旂［4］十乘［5］，大糦是承［6］。邦畿［7］千里，维民所止［8］，肇域彼四海［9］。四海来假［10］，来假祁祁［11］，景员维河［12］。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注释】 ［1］后：君主。［2］殆：同“怠”，懈怠。［3］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应为“武王孙子，武丁靡不胜”。此句意为“武王汤的子孙武丁在国事上无不胜任”。［4］龙旂：画着绘有交龙图案的旗帜。［5］十乘：兵车十辆。［6］大糦是承：糦，同“饎”，酒食。大糦，盛大的祭祀所用的酒食。承，奉，上贡。［7］邦畿：即“封畿”，疆界。［8］维民所止：维，是。止，居住。此句意为“是民众居住的地方”。［9］肇域彼四海：肇域，即“兆域”，疆域之意。此句意为“疆域广大，至于四海”。［10］假：通“格”，至。［11］祁祁：众多之貌。［12］景员维河：景，山名，商都所在之地。员，亦作“陨”，幅员之意。此句意为“景山四周均是大河”。

《诗经·商颂·殷武》

挞彼殷武［1］，奋伐荆楚［2］。罙［3］入其阻［4］，裒［5］荆之旅。有截其所［6］，汤孙之绪［7］。

维女［8］荆楚，居国南乡［9］。昔有成汤，自彼氐羌［10］，莫敢不来享［11］，莫敢不来王［12］，曰商是常［13］。

天［14］命多辟［15］，设都于禹之绩［16］。岁事［17］来辟［18］，勿予祸适［19］，稼穑匪解。

【注释】 ［1］挞彼殷武：挞，勇武之貌。殷武，武丁。［2］荆楚：位于今湖南湖北一带的南方部族。［3］罙：同“深”。［4］阻：艰险。［5］裒：同“捊”，意为“聚”“取”，引申为“俘获”。［6］有截其所：有截，即整齐划一之貌。所，楚地。此句意为“统一楚地”。［7］绪：功业。［8］维女：维，是。女，同“汝”，你们。［9］居国南乡：乡，地方。此句意为“你们楚国位于我殷国之南”。［10］自彼氐羌：自，虽然。氐、羌：位于今天青海东部、四川北部、甘肃南部和陕西地区的民族。［11］享：进贡。［12］王：朝觐。［13］曰商是常：曰，同“聿”，发语词。常，长。此句意为“商的国祚最永长”。［14］天：指商王。［15］多辟：各地诸侯。［16］绩：通“迹”，指大禹治水途径之地，即九州。［17］岁事：诸侯每年朝觐商王之事。［18］来辟：来朝。［19］勿予祸适：予，施加。祸，通“过”。适，通“谪”。祸适，即“过责”。

天命降监［1］，下民有严［2］。不僭不滥［3］，不敢怠遑［4］。命于下国［5］，封建厥福［6］。

商邑［7］翼翼［8］，四方之极［9］。赫赫厥声［10］，濯濯厥灵［11］。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12］。

陟彼景山，松柏丸丸［13］。是断是迁［14］，方［15］斫是虔［16］。松桷有梴［17］，旅楹有闲［18］。寝成孔安［19］。

【注释】 ［1］降监：降，向下。监，监察民众。［2］有严：严，通“俨”。有严，即“俨俨”，守法谨严之貌。［3］不僭不滥：僭、滥，过失。此句意为“民众没有过失”。［4］怠遑：怠，懈怠，懒惰。遑，暇逸，懒散。［5］下国：天下诸侯。［6］封建厥福：封，大。建，立。此句意为“大大地建立他的美福”。［7］商邑：商的都城。［8］翼翼：繁盛之貌。［9］极：准则、模范。［10］赫赫厥声：赫赫，显著。厥，此，这个。声，武丁的声誉。［11］濯濯厥灵：濯濯，光明。灵，武丁的神灵。［12］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寿考，长寿。宁，康宁。后生，子孙后代。此句为倒装句，意为“武丁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商人的子孙后代长寿康宁”。［13］丸丸：笔直的样子。后面几句是讲宋人给武丁建立寝庙之事。［14］是断是迁：是，于是。断，锯断。迁，搬走。［15］方：是，于是。［16］虔：砍伐。［17］松桷有梴：桷，方形的椽子。有梴，即“梴梴”，长长的样子。［18］旅楹有闲：旅，同“鑢”，磨。楹，堂前的柱子。有闲，即“闲闲”，粗大。［19］寝成孔安：寝，寝庙，祭祀先王的宗庙。孔，实在，的确。此句意为“高宗武丁的寝庙落成，他的神灵于此安享”。

《史记·殷本纪》（节选）

帝小乙［1］崩，子帝武丁［2］立。帝武丁即位，思复兴殷，而未得其佐［3］。三年不言，政事决定于冢宰［4］，以观国风［5］。武丁夜梦得圣人，名曰说［6］。以梦所见视群臣百吏，皆非也。于是乃使百工［7］营求［8］之野，得说于傅险［9］中。是时说为胥靡［10］，筑于傅险。见于武丁，武丁曰是也。得而与之语，果圣人，举以为相，殷国大治。故遂以傅险姓之，号曰傅说。

【注释】 ［1］小乙：据《竹书纪年》，小乙名“敛”，商代第二十二位君主。［2］武丁：据《竹书纪年》，武丁名“昭”。［3］佐：辅佐之人。［4］冢宰：太宰，相当于后世的宰相。［5］以观国风：亲自考察国家的风气、民情。［6］说：通“悦”。［7］百工：百官。［8］营求：寻求。［9］傅险：地名，在今山西省平陆县东。［10］胥靡：服苦役的犯人。

帝武丁祭成汤，明日，有飞雉登鼎耳［1］而呴［2］，武丁惧。祖己［3］曰：“王勿忧，先修政事。”祖己乃训王曰：“唯天监下［4］典厥义［5］，降年有永有不永［6］，非天夭民，中绝其命［7］。民有不若德，不听罪［8］，天既附命正厥德［9］，乃曰其奈何［10］。呜呼！王嗣敬民［11］，罔非天继［12］，常祀毋礼于弃道［13］。”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欢［14］，殷道复兴。

【注释】 ［1］鼎耳：鼎上的两个类似耳朵状的弧形装饰。［2］呴：鸣叫。［3］祖己：武丁时的贤臣。祖己下面训诫武丁的这段话，基本上由司马迁引自《尚书·高宗肜日》。［4］唯天监下：唯，发语词，无义。天监下，上天看着下面的众民。［5］典厥义：典，掌管。义，道理，即凡间运行之理。［6］降年有永有不永：永，长。此句意为“上天降给人的寿命有长的，也有不长的”。［7］非天夭民，中绝其命：夭，早死。这里活用为动词，使早死。民，相对于天而言，此处指帝王。此句意为“不是上天要让某个帝王早死，活了一半就断绝其命”。［8］民有不若德，不听罪：不若，不顺服。不听，不悔改。此句意为“有的帝王不按道德行事，有罪不悔改”。［9］天既附命正厥德：附，同“孚”，真的，确实。此句意为“等到上天真的降下命令，纠正他的德行”。［10］乃曰其奈何：此句意为“然后他才说那该如何是好？”［11］王嗣敬民：嗣，同“司”，管理。敬，认真地对待。［12］罔非天继：继，尚书作“胤”，后代。此句意为“任何人都是天帝的子孙”。［13］弃道：被抛弃的邪门歪道。［14］欢：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