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师太与道长初逢
在滋润的王都待久了,整个人都水润了不少。拓跋琞早些年也曾南征北战过,不过对于西域的风沙还是有点难以快速适应,来月珑泉过渡一下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拓跋琞行走于街市上,在人来人往的商贩中寻找一样东西,具体而言,是西域的一种毒。
成王原本并无什么实力可以与之相争,无论是天下人心向背还是皇帝的垂青,他都不及怀宁王。但这一次,他能易如反掌地夺权,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就是他从西域寻得一种毒药,并在关键的时刻控制了皇帝的心智,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携天子以令诸候”,兵不血刃地夺了这天下三分之二的大权。
如今,剩下三分之一的兵权留在了西边,是为了震慑胡虏所留,他不敢轻易动,也不敢放由别人去控制。要知道,普天之下,除了怀宁王有让周遭他国按奈住蠢蠢欲动的造反之心以外,即便是成王,也未尝能驾驭得了西域这方。
所以,成王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对他动手,便扣下了拓跋琞的母妃和皇帝当做交换,以此来要胁他顺从。
但在怀宁王这厢,也知道自己对于成王仍有用,虽然成王也曾想过在大漠上解决了他,再找个人来冒名顶替,但终究还是让他逃过了,一旦到了月珑泉,亮出身份,以真面目示人,成王就不好再动手脚。
所以,拓跋琞虽然眼前败了,但却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只要寻出成王下毒弑君的证据,怀宁王就有理由兴兵东进,加上城中心腹大军相支持,成王必败。
但关键中的关键,是时间的问题。囚禁中的母妃等不起,父皇更等不起。一旦成王避开了眼下的风头火势,势力逐渐稳固,或许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于是,一进这集市,拓跋琞就急于寻找知毒懂毒的行家了解清楚。
雅墨清的医馆重新开张了,被管事儿的官家封了几日,终于重新开门接诊。客人很多,队伍排到了中街处。雅墨清奋力地看着病,一个接一个没歇下来的意思。
拓跋琞远远地看着这个忙碌的身影,定睛瞧了瞧,发现这便是先前帮他要回钱袋的男子。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再看一会儿,拓跋琞就开始皱眉了。一个姑娘家开医馆,这在大魏极少见,抛头露面的事儿在王都的人看来,还是有些不成体统的。
这也就罢了,看看这门上的牌匾,“妙手回春仁心救命医馆”,这么张扬又不合理法的名字多少让人难以接受,更让拓跋琞难以接受的,是张贴在医馆里的各种宣传字样。
“包治百病”、“药到病除”、“闺房秘籍”、“夫妻之道”……看上去一副庸医的模样。但奇怪的事,人还是满满当当的,看上去还都是回头客,不像是骗人的样子。
拓跋琞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走进去寻一寻,终归这里只有这家医馆。正寻思着,店里的小哥满脸笑容地走出来迎接,忙着招呼道:“客官,您看病吗?请跟着排一会儿,人多,怠慢您了。”
“这里主事的是哪位?”拓跋琞打断问道。
“我们墨清医师,您请坐。”小哥说着,引着拓跋琞往边上去。
不过,拓跋琞没有往前走,只是嘴里念叨道:“墨清?……听上去倒像是城外漠寒寺的师太……”
“这……”小哥脸上的笑容僵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医馆排着候诊的人听着这话,不由地都哈哈大笑起来,雅墨清被突如其来地淹没在了笑声里。
雅墨清这人有个毛病,什么都好,就是听不得别人嫌弃自己。她总说,自己不嫌弃别人,别人也无需嫌弃她,犹其是这名字,在大漠之上,她的名字自认和这月珑泉一样,清新脱俗,加上这一条街的人都仰仗她的医术,常常投其所好地称赞她的名字好听。
所以,雅墨清一直对自己的名字有点难以抑制的自喜。
结果,被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说成了姑子,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加上无来由地被嘲笑了一番,这下,雅墨清更是坐不住了。
“这位道长,何故如此损我名声,小女子虽然不精婚嫁之事,但也深知名声的要紧,您进门就将我当成了姑子,这恐怕不好吧。”
拓跋琞转声,看向身后坐着把脉的雅墨清,问道:“你这么看病,不会看错?”
雅墨清一愣:“自然不会看错。在下长了这么多年,医理药理傍身而长,别的不好说,这看病一事如日之三餐,已是烂熟于心。道长不信的话,一试便知。”
“试倒不用了,只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不知阁下能否相告。”
“道长客气了,你尽管提就是。”雅墨清客气道。
“医师既然精通药理,可知这大漠之上有无一种毒,可使人沉迷其中,进而控制其行?”
雅墨清想了想道:“当然有!”
拓跋琞眼神一缩,紧接着问道:“是何物?可有相应的解药对付?”
雅墨清想了想,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写,然后煞有介事地把纸折了两折,递给了拓跋琞:“此物甚为凶险,我已写于纸上,道长回去便可知晓。”
拓跋琞拿着纸,意欲打开来看,被雅墨清拦住了:“且慢,待回去再看,眼下人多眼杂,定有许多人想知道迷底,但毕竟是毒药,知道的人太多了,终究不好。”
拓跋琞半信半疑地合上了纸,“当真?”
雅墨清点点头,喊道:“二倌,还不送客。”
拓跋琞见雅墨清下了逐客令,不好再纠缠,于是拜别离开,前行客栈方向而去。
回到客栈,拓跋琞还来不及喝上一口水,便迫不及待地把纸打开来看,结果,被气得差点闷了一口血……
雅墨清刚刚装腔作势写出来的,其实并不是什么西域奇毒的名字,而是一句唠骚话:“道长与师太不同宗不同源,无可奉告。”
拓跋琞从未想过这么一个看上去乖巧伶俐的丫头竟然这么记仇。仗着这月珑泉内外众民众对她的医术颇为信任依赖,雅墨清更是有恃无恐,加之先前在回来的路上听着车夫讲起雅墨清与管事儿衙役的那档子事儿,拓跋琞更认定了这个女子确有些棘手。
于是,他放弃了回去兴师问罪的念头,心里想着,过些时日以都护的身份出现,会有办法让她说出来的。
雅墨清忙完了医馆前头的事儿,回到后院开始忙起切药码药的事儿。秦谊步履踌躇地进来,把今天听到的消息散播出来。
“清儿,你可知今日这月珑泉有什么大事儿?”
“大事儿?只要不影响我开门做生意,什么事都称不上大事儿。”雅墨清瞟了他一眼,无动于衷地回答道。
“你还别说,真就是你口里的大事。”秦谊笃定地回答道。
雅墨清放下手里的切药道,认认真真地听秦谊讲道,“新来的都护已经到月珑泉了,怀宁王不日便会召见我们官衙里的人。”
“不会是又来征收重税吧?”
“恐怕还不止如此。”秦谊稍稍皱眉道。
“你可听到什么风声?”
“怀宁王人未现身,已经下令于三日之内关了月珑泉所有的商铺,所有人不得再经营,何时再开市并无明文。”
“什么?!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这关了门,还如何讨营生?他可是仙人道长,不知人间疾苦?!是能忍孰不能忍?”
“我特意来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先知晓此事,免得到时候一时冲动,犯下什么事来,身获牢狱之灾。”
“犯事儿?如果以我一人之力真能改变个一二,让我进大狱倒也值了,眼下这人,可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如何对付得了?”
雅墨清说完,想了一会道,“不如,我们趁早收了这医馆,带上容妈去于阗国谋生算了,你意下如何?”
“我何尝不想?可来的路上,我已经听说四方城门已把守重兵,不给任何人出城,说是有危害大魏的奸细混入月珑泉,得细细查找。”
“可我城外还有不少药材这两天要进来,如此不是亏了?”雅墨清着急起来。
“亏便亏吧,眼下能保住性命便是万幸了。”秦谊摇了摇头,向里屋走去。
雅墨清站在原地心烦意乱,本想接着切药,但却甚无心思,于是便扔了刀跑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