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推销与交易
跃动的火焰驱散了夜晚的寒意，鬼人们围绕着篝火，在疲惫、饥饿与对未来的担忧中沉沉睡去。
安佩一夜未眠，拎着根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萝拉守在他的身旁，枕着胳膊搭着小脚，躺在石头上看星星，时不时回答安佩一些简单的常识问题。
直到天边泛起晨光，篝火渐灭，安佩丢掉手上的树枝，拍了下腿：“好！”
正在打盹的萝拉被他吓了一跳，细腿一蹬就坐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擦擦口水，准备忙起来。”安佩瞥了她一眼，“时间紧迫，我们的任务有很多，别想睡懒觉了。”
“哦哦，好的。”
萝拉下意识用手背擦了下嘴角，拍拍衣服就站起来：“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去买东西吗？”
“不，去谈生意。”
萝拉愣了一下：“啊？”
谈生意？他们现在哪来的本钱谈生意？
现在萝拉手上还有一些钱，她原本是准备去买点生活物资的，鬼人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做生意？
安佩把阿诺娜叫过来，这姑娘与其说是萝拉的副手，不如称之为管家。在卓尔山脉生活的时候，所有鬼人的生活起居都是阿诺娜一直在管理——萝拉作为这个小小营地的庇护者，有且唯一拥有的长处是很能打。
“你指挥所有人，去森林里砍树。”安佩对阿诺娜说，“目标是在今天晚上之前，做出两间可以供所有人遮风挡雨的宿舍，有问题吗？”
“您等会儿？问题非常大！”
阿诺娜直接傻眼，像是专业人士碰到了极度无知的甲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从哪个方面去吐槽对方的愚蠢。
看了一眼站在安佩身边的萝拉，阿诺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差点冒出的脏话，耐心地说道：“安佩大人，造房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伐木只是最简单的一环，刚砍出来的木头根本不能用来建造房屋……”
“诺埃尔领的木材仓库里有许多晒好的木材，我们用砍好的木头拿去和他们换，我会去和诺埃尔子爵谈的。”安佩摆摆手，“还有其他问题吗？”
“就算有合适的木材，一天也根本不够，我们只有四个木匠，处理和加工木料需要很长时间。”阿诺娜认真地说道，“我建议采购一些帐篷，大家挤一挤，先安顿下来再说。”
“不行，可以遮蔽光线和视线的木屋是必须的。至于原料的处理问题，我会帮忙的。”
安佩弯腰从地上摸起两颗石头，将它们啪地碰在一起。
在萝拉和阿诺娜近乎傻眼的目光中，两颗石头就这么粘住了……
就这么粘住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一个神奇的炼金术师。”安佩说。
“您等会儿，我现在脑子有点乱。”萝拉伸手按住额头，“在我的印象中，炼金术师应该是整天坐在实验室里捣鼓超凡道具的高端职业，怎么在您的手中……”
“超凡材料可以炼，石头和木材就不能炼了？这不是炼起来更方便吗？”安佩反问道，“炼金术师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萝拉憋了半天说不出话。作为长寿的血族超凡者，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她还真没见过有哪个炼金术师会屈尊来做木匠的活儿……
安佩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连连皱眉：“都这个时候了，你们竟然还在纠结身份？”
“这不是身份的问题啊，”萝拉试图解释，“这等于是让一位德高望重的大法师去喂猪，让充满智慧的学者去做苦力，是严重的人才浪费！”
安佩摇摇头说道：“那是和平的时候才能考虑的事情，现在是特殊时期，让拥有力量的超凡者闲着才是最大的浪费。”
“只要您愿意帮忙处理原料，那我就没有任何问题了。”阿诺娜搓着下巴，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见证一件光怪陆离的事情，“不就是砍树吗，他们都很擅长！”
鬼人们的身体素质相当好，经过了昨天的长途奔波，凑合着睡了一觉之后，今天醒来又变得精神抖擞，一大早便架起了锅子开始煮粥。
莫德支援的救急物资不多，但诚意十足，柴火和粮食都够两百人用五天。毕竟诺埃尔子爵本来就是穷哥们，从牙缝里抠出的每一粒米上都刻着真诚……
趁着这个时间，安佩带着萝拉清点了一下他们从森林里带出来的东西：除了衣服、晒干的食物、工具、武器和一些金钱之外，还有一些用木盒子装起来的斯诺钢。
“这是以前我给鬼族提供营养汤配方之后，他们支付的报酬。”萝拉解释道，“这几天我把他们营地里的仓库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斯诺钢，不知道被他们藏在哪里。”
森林那么大，藏在哪里都有可能。
这个问题在安佩的脑子中转了一圈便丢开，之前他想着在萝拉的支持下悄悄发展，因此对斯诺钢这种战略资源很感兴趣，所以才让萝拉去查探情况。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尽快加强己方的即时战力才是最优先的事项。
安佩伸手将斯诺钢炼成小巧的第三代蒸汽步枪，随手插在裤腰带里，让萝拉带上三个精明强壮的年轻鬼人，便向着诺埃尔领的方向前去。
萝拉显得相当不安，不断偷看安佩的脸色，小脸上止不住的忧心，安佩没走多久就被她看的有些无奈：“有话你就说。”
“我们真不用带钱吗？”萝拉立刻直抒胸臆。
没错，现在他们的五人小队都是口袋空空，加起来凑不出半个铜板，这在萝拉眼中简直离谱。
现在鬼人们什么都缺，安佩还空着手去和诺埃尔领做生意，难道是准备空手套白狼么？
“你就安静跟着吧。”安佩没有解释。
在萝拉的胡思乱想中，安佩等人来到了诺埃尔领。三个鬼族小伙子提前将额头上的角蒙住了，因此没有受到什么围观，但偶尔还是会听到领民们有些恐慌地窃窃私语。
有很多像人一样的鬼来到了诺埃尔领附近——昨天晚上有许多士兵和领民都亲眼目睹，这个消息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
也是因此，安佩在诺埃尔家的城堡中再一次看到莫德时，这位穷哥们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安佩，你就不能让那些鬼蒙上额头吗。”莫德连连叹气，“去河边打水的民众都吓坏了。”
“我已经让他们尽量去上游打水了。”安佩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随口说道，“别担心，总会慢慢适应的，好歹隔着一条河呢，安全感足足的。”
“希望吧。”莫德摇摇头，不再纠结这样的事，“好了，你们这次过来是要做什么？谈生意么？”
莫德早有猜测。毕竟那几百个从森林中逃出来的鬼人是需要生活的，现在又没法耕种，光养活他们的食物就是一大笔开销。
霍仑已经连夜收集了驻诺埃尔领商会的储备物资目录和价位，只等安佩上门——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就算关系再好，涉及到生意都是要明算账的，霍仑站在莫德的身后，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问题在于安佩可以撑多久……想要在冷冽之季养活二百多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是在最富裕的领地上，每年都会有很多冻死饿死的人。
同时，由于冷冽之季能干的活很少，因此许多贵族、农场主、矿场主都会在冷冽之季来临的时候出售奴隶，免得他们白白死在手中。
安佩没有贵族爵位，没有耕地，没有产业，怎么养活这么多人？凭积蓄么？
“谈生意？”安佩满脸严肃地摇头，“不不，我今天一大早就过来，是为了给我的好朋友莫德·诺埃尔带来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莫德愣了一下：“什么消息？”
“你知道的，萝拉生活在卓尔大森林深处，已经定居很久了。”安佩用大拇指点了点身旁的萝拉，“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带着手下逃出卓尔大森林么？”
“因为混沌入侵？”莫德想了想说道，“我们当时都看到了，那么多混沌兽涌进卓尔大森林，肯定会搞得一团糟。”
“不仅如此，我得到了确切消息，就算灾厄之神得到了一次献祭，也很难抵挡接下来的入侵。”安佩说，“两天后，鬼族的灾厄之神就挡不住了。”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莫德依旧不明白。
站在莫德的角度上来看，这次混沌入侵是大事，但又没那么大——反正是鬼族在遭罪，和他一个王国子爵有什么关系？
灾厄之神只是个在鬼族内部崇拜的神明罢了，祂顶不住灾厄之蛇的压力，难道拥有无数信徒的太阳神还能顶不住么？就算鬼族失守，卓尔大森林被混沌兽淹没，也和人类领地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附近的贵族们还能得到王国补贴呢。
“你真的没想到吗？”安佩挑起眉毛，“面对混沌入侵，鬼族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献祭一次不行，难道不会献祭第二次吗？如果鬼族从森林中冲出来，以人类为祭品大肆杀戮，你该如何应对？”
卓尔领和诺埃尔领将首当其冲——莫德顿时理解了安佩的意思。
但他并不慌张，而是轻轻摇头：“不会的，有诺埃尔大公爵的誓言书约束，他们没法主动对人类动手。”
“即使你差点在祭神仪式中丧命？誓言书明显是有漏洞的。”安佩反问道，“你难道要寄希望于鬼族老老实实遵守规矩？”
莫德皱起眉头：“这不一样……”
就在这时，站在莫德身后的霍仑伸手按住莫德的肩膀，沉声道：“安佩先生，假设如您所说，鬼族将在两天后杀出卓尔大森林，您有什么应对的方法？”
霍仑不知道安佩想干什么，但总是像莫德那样耿直的话，天就要被聊死了。
安佩伸手抽出一根小巧的圆筒：“莫德，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记得，当然记得！怎么，你准备把它卖给我？”莫德眼前一亮。
莫德对这个威力强大、操作简单、动静还小的魔法道具印象深刻，在从鬼族掏出来的过程中，这东西可以说是救了他们三人的命啊！
“这东西叫蒸汽步枪，是用纯粹的斯诺钢制作的。”安佩说。
“那我不买了。”莫德立刻发出了贫穷的声音。
“但是，我这里有改良版的气筒式蒸汽步枪，”安佩露出神秘的笑容，“价格非常便宜，威力不小，射程上百米，而且可以连续击发，你有兴趣么？”
“额，原来你是想推销武器。”莫德摸了摸下巴，露出有些迟疑的神色，“倒也不是不感兴趣吧，但这样的超凡道具对我没什么用啊，以我现在的力气，远程攻击手段有猎弓就可以了……”
“你为什么不问问价格到底有多便宜呢？”安佩笑着说道。
“超凡道具能有多便宜？”莫德无语了，“我觉得不用细聊了，再便宜我也买不起。”
“你可以先看看价位。”
安佩推出昨天晚上便准备好的价目表。
莫德拿起羊皮纸，扫了一眼便嚎了一声“妈耶”，霍仑顿时皱眉道：“子爵阁下，在客人面前您要注意风度……”
莫德随手将羊皮纸塞给霍仑，霍仑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揉了揉眼睛。
反复两三次之后，霍仑抬起头，问：“您在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
“那么这个价位就显得有些……谎言的痕迹了，”霍仑努力选择更加委婉的措辞，“就算是最普通的超凡道具，也比它贵了十倍以上。”
“这就是我的问题了。”安佩笑着说道，“如果您确实没法放心的话——我们先去验验货？”
“如果这个价格真的能买到您口中的魔法道具，那么我们诺埃尔领会倾尽全力支持这场交易。”霍仑深深地看了安佩一眼，“您有多少就要多少，我们甚至可以直接下订金。”
“就要你这句话。”安佩打了个响指，“这场交易如果能用矿石结算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们打个九折。你们怎么说？”
“没有问题。”霍仑毫不犹豫地说。
诺埃尔领很穷，什么都没有，就是矿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