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赵雅的选择
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女子是没有太多独立生存的空间的。
在家从父，嫁人从夫，老来从子。
妇人身边若是没了男人的庇护，别说难以获得赚钱谋生的门路，更是会被无数的闲汉流氓骚扰。
各地管辖庶务的村长、里正，手头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减少辖区内适龄未婚女人和寡妇的数量。
所以陆云山的母亲寡居多年，但因为有他这个儿子，做浆洗工还能活得下去。可他去了战场两载未归，里正就将她凑给那个屠夫鳏夫做老婆。
赵雅即便王室宗亲有人有钱，但她也从没想过要脱离王室独力生存。因为这太难了。
她的地位是王室给的，没了王妹的身份，她便是一无所有。黄金根本不足为倚仗，即便是那些她救下养大的战争孤儿，也未必会对失去了权势的她再奉献忠诚。
背叛的事情她见的太多，根本不敢赌。
陆云山问出了口，便不再言语，默默等待她的决定。他取代不了她人生全部的位置。
赵雅做为赵王之妹，嫁到魏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信陵君的妻子，这已是富贵至极。
哪怕在情感上缺失一些，但感情在生活面前又有多少份量？
赵雅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她虽没有经历过苦难，但不代表她还单纯。爱，不能当饭吃。
陆云山自问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既然和她有了关系，那么离赵赴秦多她一个真的不多，但前提是要她自己愿意，而不是把选择强加给她。
陆云山甚至不会要求赵雅什么。
相反的，因为她的身份特殊，陆云山都不可能告诉她任何徐氏叛逃赵国的计划。
毕竟人心隔肚皮，不要用你的一夜情，去挑战人家的血缘亲。
赵雅此时有些呆呆傻傻的，她满脑子都是陆云山说的逃离大梁摆脱桎梏。
可她摆脱得了么？
她如果逃了，又置赵国和兄长于何地？
猛烈的风吹的营帐猎猎作响，火热的酮体却是感受到了让人战栗的冰凉。
赵雅急忙钻回被窝，只有这里才有她渴望的温暖。
可，她是不可能逃离的。
赵雅搂着陆云山，语气有些呢喃。
“云山，赵国和魏韩两国历史渊源太久了，往上数几百年时大家还都是晋国人。当年由于智家不得人心，赵、魏、韩三家联手灭了智家，最终导致三分晋国。”
陆云山点点头，示意这个我知道。
赵雅接着说：“虽然三晋分家已经有几百年，可是三晋周边东有齐国，南有楚国，西面更是面临强秦，只有北方燕国是个弱国。
可燕人不是好人，人口军力不足下就发展刺客威胁各国。所以三家分晋后，大家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曾今的晋国是春秋霸主，别说被秦国打上门来了，若是秦国没有函谷关天险，我晋国大军分分钟杀到咸阳去。
可如今三国的实力都已经落后于其他大国，赵魏两国还有军事实力顶着，韩国却已经跌到七雄之末，可能还不如燕国有威慑力。
因此，三国的国内一直有一股力量在串联，希望三晋能够再次合一，重现晋国时候的霸主地位。
这股力量很强，无论是我王兄、魏安釐，还是韩然，都对这股力量非常的忌惮。
你知道王兄为何不喜平原君？
你又知道魏王为何一直防范信陵君？
要知道平原君和信陵君可都是王室宗亲的。”
陆云山心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难道平原君和信陵君是赵国和魏国国内合一派的首领？”
“合一派？嘻，这个叫法倒是新奇。他们的确是主张三晋合一的主要力量，韩国那边是谁领头我一个女人并不知情，但一定也是韩国王室中有声望的人。
可是他们只考虑三国合一后军事经济和人口会再次强大，却没想过合并后的新晋国将由谁来当大王？
所以这个问题就是王兄他们对合一派最大的心结。”
陆云山点点头，赵雅这么一说，他便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所在。
自从三晋分家之后，晋人便失去了昔日霸主的荣光。现在不要说三晋出去欺负别人，秦昭王继位以后，秦国连年对三晋用兵，打的三国苦不堪言。
秦相范雎以推行远交近攻战略，以连横破合纵，只是丢出了三千金做骨头，就把当年云集邯郸的各国挑唆的你争我夺，合纵之约土崩瓦解。
没了合纵之势，秦王可不就是肆无忌惮的对三晋用兵，抢夺土地和资源，削弱三晋的实力。
要知道实施军功受爵制的秦人可都是好战分子！
没有军功怎么受爵？
不能受爵怎么出人头地？
不能出人头地家族怎么传承？
所以秦国自上而下都愿意打仗，要不是秦国的经济烂的一批，秦军早就打遍三晋了。
一个国家或民族，在内忧外患的时候，终会有那么一撮人，先天下之忧而忧，为避免山河破碎而奔走疾呼。
平原君赵胜，信陵君魏无忌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养门客，揽大权，甚至不惜触犯国君的忌讳，只为三晋能够再次强大。
他们都是战国最杰出的人物，却是把理想和心血建立在根本不适合他们生长的土壤上。
破境难圆，三晋合一最为反对的就是三国的君主。
所以赵胜一直被蔺相如压着，即便他如今执掌了相位，却是难以掌握朝局，更是没有两年好活了。
魏无忌和魏安釐斗了一辈子，相爱相杀。真正的不曾同年生，却是同年死，让人唏嘘。
这些念头在陆云山的脑袋中飞快的掠过，他忽然一怔，心中想到了什么。
“雅儿，莫非你身上还有着这样的使命？你要挑拨信陵君和魏王的关系，还是要拉拢信陵君亲赵，为赵国争取利益？”
赵雅吃惊的看着陆云山，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人居然聪明的如此可怕。
她只是提了一下合一派的存在，这人居然就把她此次来魏国最大的秘密任务猜出来了。
这样的人才王兄怎能不用之？
赵雅低声道：“无忌本就和赵国亲近。”
明白了！
赵雅这就是承认了她的确有秘密任务。
这样一个王室出身的女人，为了赵国的利益甚至愿意改嫁他国，她所背负的太沉重。
陆云山叹口气，问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赵雅低低的呢喃：“我要一个孩子，云山，你给我一个孩子。”
这一夜，赵雅抵死缠绵，直到昏沉睡去。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