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归家杀人
那一年,细雨连绵,赵国直面秦国大军压境,不得不强征兵丁,年满14的男人都需要卫国杀敌。
陆云山虽然还差两个月才14,可因为个子长的高些,就被强征入伍。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记忆是那个一身麻布粗衣,不住跪地磕头哭成泪人的女人身影。
那,就是阿母!
记忆中的原身幼时便没有爹,所以总被周围的孩子嘲笑是野种。
阿母就像一只护仔的母鸡,总是拿着扫把将他们驱赶走。
虽然家穷,阿母总是努力的去做一些浆洗的活计来养活这个家。
她总是说等娘洗好了衣,就有钱给我的山儿买糖葫芦吃。
这个小小院子的茅草屋,承载着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陆云山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心很期待很雀跃。
没有任何的难为情,也没有近乡情更怯。有的只是对亲情和母爱的渴望。
前一世,他陆云山自幼就在观中长大,他并没有享受过父母之爱妻儿之欢,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何人。
如今马上要有了,怎能不期待?
我要奉养阿母,这里就是我家,阿母是我魂穿而来的羁绊!陆云山迈开坚定的步伐朝着那破旧小院走去。
陆云山推开了木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血淋淋的屠宰场面。
一只刚刚被宰杀的山羊正挂在一个架子上,旁边蹲着的是一个满脸腮胡面相凶恶的男人。
他正挥着手中的剥皮刀,刮着羊皮上的碎肉。而地上到处都是羊骨和血渍。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陆云山敢确认,自己记忆很完整,家中绝对没有这个男人,他为何会在自家院子里宰羊?还把地面搞的血水横流蚊蝇乱飞。
陆云山定睛打量眼前蹲着的男人,观面相可是做道士的必修课。仅从此人面相就能看出凶煞之象,这家伙绝对不是个好人。
陆云山:“你为什么在我家,我娘呢?”
屠夫的眼睛下意识的眯了眯,然后脸上凶光毕现。
他一把丢下羊皮站起身来,手里的剔骨刀却是没有放下,嘴角边不自觉的露出了危险的弧度。
“你就是那贱妇口中的去当兵的儿子啊,你该叫我一声二爸,快叫来听听啊乖儿子,哈哈哈!”
陆云山的脸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再问你一遍,我娘呢?”
“死了,去年冬天太冷,病死了。”
陆云山只觉心中一痛,母子连心,哪怕是换了一个灵魂。
陆云山对眼前人生出了极大的厌恶,冷冷的问道:“为何会病死,你又为何在此?”
那屠夫阴侧侧的笑道:“小子,你妈一个寡妇,自然是跟老子搭伙过日子咯。
可惜你娘命薄,好日子没过几天就病死了。她死了,这里自然就归我了,你有意见么?
你小子不是去长平打仗么,听说那边死了很多人,你是不是当逃兵了?”
屠夫一边问着陆云山,一边朝陆云山靠近,手里的剔骨刀却一直没有放下。
陆云山的语气已经冷像块冰,说道:“既然我回来了,这里就是我家,你从哪来滚哪去!”
听到陆云山让他滚,这屠夫脸色一黑,提手挥起手中的剔骨刀就朝陆云山而来。
他认为这刀捅进去陆云山必死,所以嘴里叫嚣着:“你自己回来找死,就别怪老子手黑,和你那个娘一样下贱的东西,还敢让我滚,我让你先死...啊!”
一声惨叫,刚刚还一脸凶残相的屠夫满脸都是惊慌和痛苦。
他那握着剔骨刀的胳膊,连带着那把剔骨刀已经离开了肩膀飞了出去。顿时鲜血如柱般喷洒出来,染红一片泥土。
“啊!该死的,疼啊!我的胳膊!我要弄死你!”
那屠夫面目狰狞,抬起左手就要掐陆云山的脖子。
陆云山这次手握护身青铜短剑,只是一击直刺,不但将屠夫拼命的攻势瓦解,连带将他的左手手掌刺了一个对穿。
屠夫的惨叫再次响起,周围的邻居都被惊动了,飞快的爬墙观看。
这一看都是吓了一跳,这个院子的血腥周围邻居早已深恶痛绝,只是这次不是在宰羊,而是在杀人?
一个眼尖的少年看清了拿剑之人,立即大声喊道:“山哥,你回来啦。这个恶人就是害死娥姨的凶手,他打骂娥姨,不给娥姨饭吃,寒冬腊月天把生病的娥姨丢在院子,结果活活冻死了!”
这话听的陆云山只感觉胸中怒意滔天,这孙子还是杀母的仇人!
陆云山回头瞥了一眼,喊话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此时依然满脸激愤的朝他喊叫着。
自己的记忆里有他,这是隔壁住窝棚里的那两姐弟,这个弟弟叫铁锤。
他家比自家还要惨,自己还有娘亲,而这对姐弟自幼父母双亡,那姐姐和自己差不多大,带着这个拖油瓶的弟弟艰难的活着。
阿母为人和善,常常会帮衬那两孩子,接济个菜团子什么的。
所以这铁锤从小就和自家亲近,尤其喜欢跟在自己阿母身边。
少年看到陆云山彷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点都不怕眼前的血腥。
他冲进门来指着倒地上惨嚎的屠夫就踢打,一边打一边骂:“都是你这个丧良心的混蛋,你是故意害死娥姨的,你不得好死!”
陆云山看着断了胳膊还被刺穿另一只手的屠夫,以现在的医疗条件,不说自己这把青铜剑锈迹斑斑,就只是这血流不止的样子,这人坚持不了几分钟大概就得凉。
看着他痛苦的死去,他心中的怒火才能得以平息,才能慰藉阿母在天之灵。
自己终是福薄啊,享受不到那承欢膝下的幸福。
就在陆云山满脸悲戚时,这屠夫忽然悍勇的站起,在重伤之下一肩撞开铁锤,然后陆云山扑来。
他就算是要死,也要咬下这仇人的一块肉。
可惜陆云山不是没见过血的雏鸟,他是上过战场厮杀过的老卒,下手根本不会有一丝的犹豫。
死掉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
呲啦!
陆云山脚踩八卦游龙步,一个左晃便闪过对方的扑咬,手中青铜剑顺势一划,剑尖直指脖颈就是一个横斩。
这一剑没有割断喉咙,却是划破了屠夫的颈动脉。
鲜血汹涌而出,仅仅三五秒钟的时间,屠夫就成了一个血人。
噗通倒在地上抽搐着,只剩等待死亡的降临。
陆云山家发生凶杀,收到街坊报告的里正和亭长都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点都没耽误功夫。
可等他们冲进院子,就只看到了屠夫倒在血泊里,人已经没了。
年轻的亭长当即就对陆云山大喝道:“呔!你是何人,为何入室行凶杀人。”
陆云山满脸悲愤之色,不但没有认罪的态度,反而是用质问的语气吼道:“亭长大人,这是我家,我从出生就住在这里。
两年前我应大王征召入伍,去长平前线与秦人浴血厮杀。
不料今日刚刚归家,一进门就见此人在我家院子里宰羊。
我只是问他我娘何在,他便拿起剔骨刀对我行凶。
我伤他本是自卫,并没想要杀人。只是他不依不饶,三次搏命袭杀于我。
刚才我更是听到邻居说此人大冬天将我生病的母亲丢在院子里冻死,这难道不是故意杀害我娘?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杀他,是为我阿母复仇!
相亲们我想问一句,我该不该杀他!”
“该杀!”
“此人死了活该!”
“陆家小郎君好样的!”
眼见周围的邻居如此的给力,陆云山继续鼓动道:“我请问里正和亭长大人,此人杀害我娘已有半年,周围邻居都知道此事,你们为何不抓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那里正面容就是一僵,难道要告诉你此人是平安侯府上的庖厨,即便他是里正,平日里他也惹不起,更不想惹么。
他仔细打量了陆云山一番后说道:“果然是小山回来了,两年不见长大了,也壮实了。
你娘的事情我晚些和你细说,只能说老丈对不住你,可是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事情不是没有判死这个龟孙子。只是他有平安侯府保着,动不了啊。”
里正一边查看陆云山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说:“山子你不是被征去的是长平战场么,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陆云山想起那么多袍泽惨死,想起自己一路逃亡的险死还生,不自觉的悲意更加上涌。
陆云山:“赵括无能,他一上任就一改廉颇将军老成谋国的防守反击策略,全力发动我军长驱直入,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结果却是急功近利的中了白起围困于野之计,让我军缺衣少食进退不得,最终他也命丧长平。
很多人都投了秦军,可我宁死不降,我拼死逃进茫茫大山,历经九死才回来,就是为再见到我娘。
如今却是因为这个人害了我娘,让她冻死了!
我这三年的拼命厮杀,三年的不惜性命为王前驱,到底是为什么!
士卒们在前线流血,回家之后还要流泪么!”
陆云山这一句悲愤的质问,让刚才还一脸看杀人犯样子的亭长脸色立即肃然起敬。
陆云山这句士卒们在前线流血,回家之后还要流泪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让他羞愧难当。
在邯郸城,所有去长平前行抵抗秦军的士卒都值国人的尊重,尤其是那么多人被白起坑杀,难道他们的亡魂不需要大王给个说法么?
战败不是士卒的错,没见廉颇将军守了两年秦军不得寸进,赵括一上马就害的赵国损兵折将。
这赵括是真的遭人唾弃,家里死了男人的甚至跑去他家要说法,烂菜泔水和金汁都快把他家房门都糊上了。
说着说着里正便不由低下了头,自己没有保护好陆云山的家人啊,。
陆云山话语哽咽,就像是个远游的孩子,好不容易归家,却是乍闻父母去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周围的邻居都在偷偷的抹眼泪,觉得陆家的这个孩子命真的太苦了。
陆云山从小就没了爹,很多邻居都知道,那年征兵时他是不足14岁的,却是被按14岁强征了去。
陆家婶子天天哭,都哭瞎了眼。
现在儿好不容易活着从战场爬回来,娘亲却是没等到他归家就走了。
人间离合对陆云山为何要如此残忍?
于是,被陆云山的质问激的群情激奋的邻居们立即都跳脚了,纷纷向里正和亭长告状。
“大人,我举报这个赵屠夫,他特么的不是人啊!
他一个鳏夫跑来这个院子,欺负陆家婶子瞎眼,不但鸠占鹊巢,还对云山他娘非打即骂。
大冬天的,他把生病的陆家婶子丢出屋子,还给人泼凉水,你说这人能不冻死么。”
“我也举报,这屠夫就是图谋陆家婶子的这个院子,他就是故意冻死陆家婶子的。”
“没错没错,我也能作证!这个屠夫平日里从来都不给陆家婶子吃饱饭,对邻居也是喝骂威胁,动不动就掏刀子,绝对不是好人。”
“亭长,我给山哥作证,刚才我就在门口,看的真切,是这个屠夫先拔刀朝山哥砍的,陆家小哥伤他就是自卫。”
“没错,我刚才在房顶上拔草,也看到了是那个屠夫先动手的。他是奔着一刀捅死山子去的!”
想必是这个赵屠夫平日里作恶多端,人缘太差。活着的时候街坊畏惧他,不敢告发他。
此时这屠夫眼看是活不成了,街坊四邻们自然都站出来指证他,正好也给山子这可怜孩子做证。
有这么多的人证,还有断臂手里紧握着的那把剔骨刀,人证物证俱全,如此丧心病狂,够给平安侯府一个交代了。
亭长看了眼趴在地上已经不动了的屠夫,一脸嫌弃的断案道:“本案起因是屠夫故意伤人,陆云山自卫中重伤屠夫无罪。
且屠夫身系杀害陆母的命案事情属实,人证很多,按杀人罪论处,斩首!”
亭长断了案就带着屠夫的尸体走了,陆云山倒是觉得这亭长真是个会做官的。
有这么多人都能做到唾面自干,前一秒还在和陆云山耍威风,后一秒就可以满脸堆笑,实在虚伪。
陆云山也懒得陪对方演戏,满心失落的他只想倒头睡上一觉,他的心情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