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暴富折扇

十天的风餐露宿，萧白二人终于离了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珠兰城的地界在百年前本是湖区，战乱之中的人们逃离家乡来到此地，新朝建立后官府与百姓齐心协力填湖造田，再因此地水利交通便利，贯通南北，短短几十年就发展成了远近闻名的大都市，各地商贾聚集此地，繁华盛景更令外邦人瞠目结舌，甚至有人将其冠名为“小京都”

进入城中，白时新和萧瑜儿便下了马车，在铺满石子和陶瓷片的路面上徒步，一路走马观花。

珠兰城街道两旁的建筑不高，都错落有致的排在一起，杏花正盛，绿草抽新之际，有的酒家为了吸引顾客，故意将酒楼做旧，将鸡鸭圈养在酒楼旁边，摆了个酒幌子插在店前，俨然一副“城中杏花村”的模样，显得别具一格。从远方而来背着行李包袱的路人，难免也被城中的热闹景象吸引驻足。

萧瑜儿不禁感慨：“珠兰水土泽天恩，育人兴邦数百年。原以为不过是坊间的戏言，今日一见，果真是天府之城！”

白时新陪她一路吃吃喝喝不曾停过，一会要尝枣糕，一会儿要吃糖葫芦；一会儿想买个烧鸡，走了几步又改成吃烤鸭，这些在落月峰脚下的村庄里不容易吃到的东西，萧瑜儿仿佛通通想尝个遍。

果然，不管是人间还是妖界，女人逛街的精力都是男人所不能比的，白时新多次想要找个旅店安顿，萧瑜儿都说还早，腿脚比任何时候都勤快。

一家古色古香的扇庄建在街道的路口，萧瑜儿刚想进去，白时新便拉住她说：“你日常舞刀弄剑，哪用得上这些公子小姐的把戏？现在天色不早了，不如……”

“不如什么？不如住店休息？就你这柔柔弱弱的身子骨，能干什么？”萧瑜儿哪里想管他，今儿个不去碰碰这新鲜玩意儿过把瘾，她晚上睡觉能好受？

白时新摇头，只好继续乖乖跟去。

前脚刚走进店门，各式各样的扇面映入眼帘，一面大气恢弘的屏风扇摆在中央十分惹眼，美丽的扇娘将他们请到茶几上，沏好香茶，再递来一份扇谱。

“小姐看上的扇子，只需招呼一声，我等立刻就取来供您挑选。”扇娘软声软语地说道。

萧瑜儿点点头，开始仔仔细细地翻阅，光是扇子的种类便有十七八种，而这不同扇子的扇面又各有不同图案，最后，萧瑜儿敲定要黑纸扇。

“黑纸扇乃棕竹和桑皮纸制作而成，既可纳凉扇风，又可遮阳避雨，绘制的花鸟虫鱼、亭台楼榭皆为上称，你倒是好眼光。”白时新说道。

扇娘一听，忍俊不禁地说：“扇庄折扇皆男子适用，小姐还是选一把团扇吧？”

“你这是作何道理，我就喜折扇，非要变成男子才使得吗？”萧瑜儿把扇谱往茶几上一拍，愠怒从她一双秀气的眉毛中隐隐发作。旁边立着的扇娘顿时花容失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脾气大，你休要见怪，只管取来便是。”

扇娘听到白时新的话，如同得了赦令一般匆匆退下。

“这世间无论男女，皆十月怀胎而生，降世之后反而有了分别。”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你又何必迁怒于那个可怜的扇娘呢？”

白时新看她，一双平静的眼睛对上那热烈坚定的眸子，如同冰霜与火焰交融，最后化成一汪温柔的湖水。

“小姐，这是您的扇子。”服侍过他们的扇娘颤颤巍巍地将折扇奉上。

“包起来就行了。”萧瑜儿答道。

扇娘微微欠身，低头道：“是奴家失礼了。”

萧瑜儿见不得别人一副委屈样子，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也有错，你不过好心提醒，我又不是什么小姐，平常心直口快的，说话难免有所疏漏。”

扇娘见萧瑜儿原谅了她，脸上再次恢复了笑意：“姑娘说得不无道理，这句忠告我记下了。”

刚才的一番误会解决，听到价格的萧瑜儿顿时两眼发黑，小小一把扇子，居然要价一百两银子。

“银子还够不够？”萧瑜儿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在耳边转圈。

“刚好。”白时新的声音跟她如出一辙。

付了钱，萧瑜儿强颜欢笑着接过沉甸甸的扇子，一步一步把脚挪出了扇庄。

“扇面的山水着实好看，可那题诗不合我的身份，不如‘暴富’二字来得妥帖。”

‘这有何难？’

白时新抬起右手轻轻放在扇子上，蓝色光华从他掌心浮出。

“你再打开看看。”

萧瑜儿再次打开扇面，扇上的题诗隐去，‘暴富’二字赫然在目，令她满意非常。

“这才顺眼！”萧瑜儿高声叫好，“你竟会这个?”

“不过是一些最低劣的障眼法，不足为奇。”

坊间歌伎的声音随风传来，黄昏下的萧瑜儿神采奕奕，七分娇憨三分狡黠，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扇子。白时新走在她的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一千年前那个令他付出巨大代价的决定没有错，现在的一切是他求来的，也是他应得的。

‘只可惜，凡人血肉之躯，不管有多少爱恨纠葛，仅有一世，待她逝去后元神回归神位，终将忘却一切前尘旧梦，再也记不起我，这究竟是眷顾，还是另一种惩戒？’想到此处，白时新的心口难以抑制地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