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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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歌剧的发展

对于让·巴蒂斯特·吕利这个名字,我们大多数人并不熟悉,他只存在于弗里茨·克莱斯勒和维里·博斯特改编的几首小提琴曲里。或许,医生们会对吕利的死很感兴趣,因为由史料记载的一次最不可思议的事故造成了他的死亡。1687年他指挥演奏《赞美颂》时,指挥棒(当年的指挥棒有手杖那么长)不小心伤了他的一只脚,病情由此发展,经莫里哀的医生诊断为一种“不治之症”,没过多久,他死于血液中毒。事实上,吕利在路易十四时代是一位声名显赫的人物,是法国歌剧之父。“歌剧”这个意大利的文艺新品种,在他的努力下在法国风靡一时。

中欧各地君主的小朝廷也纷纷建造起众多歌剧院,法国国王一定在支持最大最好的歌剧团,因为他一向是各种有王室豪华气派的活动的热心人物,钱是不用放在心上的。这也不奇怪,当一个人临终时已留下二十亿法郎的债务,那再花几百万演奏动人的乐曲,又算得了什么呢?于是,法国第一座歌剧院诞生了。一些极富魅力的女人认为,舞台不能由男人独占,她们看到了在歌剧中的美好前程。她们的呼吁得到了凡尔赛宫有礼貌的赞赏。

到中世纪末期,教堂不再是享受音乐的唯一场所,人们终于可以演唱自己的歌曲,牧歌、赞歌,或者完全遵循英国和荷兰作曲家范例谱写的复杂的技巧歌曲,广为流传。教会的阻止也适可而止,很快就将这种“新音乐”接受了下来,作为格里高利圣咏的补充。

音乐的发展空间一下子拓宽了,人人都可随意地手持鲁特琴或弦乐器演唱、谱曲。不难设想,伴随着普罗旺斯的行吟诗人和德国游吟歌手的鲁特琴以及竖琴琴师的即兴演奏,现代的管弦乐队发展起来。同时,经过小规模的有才华的男女音乐爱好者的不懈尝试,更多的新的音乐形式得以产生。他们不是以赚钱为目的,而是出于个人的娱乐和爱好,为了体验其中的乐趣。这一点是一切艺术产生和发展的本质力量。

新音乐的倡导者之中,有一位苏格拉底似的神奇人物。每天,他都在罗马的街道上溜达,与行人聊天,在巧妙的谈话中让他们意识到:他们是十足的骗子,只有赶紧皈依基督教,才可免受惩罚或至少不会立刻死去。身为“罗马的使徒”,他在圣洁的氛围中安详地死去,这一点比他的异教徒的先辈苏格拉底走运多了。在死后二十七年,他被教皇格里高利十五世追认为圣徒,这可算打破了纪录。相比之下,别的教徒拥有这一桂冠,需要更长的时间。从中不难看出其不同凡响。

这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就是菲利浦·内里,其盎格鲁-撒克逊姓名是圣菲利浦·内里。1549年,他在罗马创立了贫民和香客救济会,市政当局专门还为他拨了一所收容院。在那里,内里每周要举行几次欢迎各界人士参加的晚祷。他意识到仅凭说教收效甚微,不能单靠演说来争取听众,于是他请音乐界的朋友前来助阵,将《圣经》的故事配以音乐款待人们。这一做法获得极大成功,圣吉洛拉莫慈善会收容院的音乐会也因此轰动罗马全城。这种音乐会采取的主要艺术形式就是“清唱剧”。

从16世纪末开始,最有名的作曲家都曾在清唱剧方面显露才华。清唱剧,事实上就是配上音乐的中世纪的神秘剧,取消了表演动作,只保留了音乐,这对于基督教新教教堂也十分合宜,而在卓越的新音乐作曲家的眼里,清唱剧立即成为改革宗教信仰的法宝。

“假面剧”也是不能不提的,它在15世纪下半叶就已经十分流行,在英国伊丽莎白女王在位期间,达到了极致。关于假面剧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代希腊和罗马时期,那时演员总是带着假面具出场,从来不显露本相。剧场十分庞大,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不然坐在后面的观众,就难以看清演员是在哭,在笑,还是在打呵欠。最初,面具是画在帆布上的。自从演员通过厚底的靴子增加了身高,简单的面具就被复杂的新面具取而代之。但随着基督教的中兴,假面剧随之消失,演员也一并消失。到了中世纪后期,人们开始不断举行假面舞会,来打破生活中的沉闷气氛。他们盛邀亲朋好友,“适当地化装并戴着假面具”参加舞会,从而造成悬念和惊讶的效果。一个人戴上假面具,合理的解释是可以借此做出许多在本来面目下不愿做的事。比如你是一个五音不全的人,分不清降B调或是升C调,但却可以滥竽充数,因为没有人能看得见你的嘴。照样,一个人只要蒙上一块面纱,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唱一段选自某一歌剧的恋歌二重唱。即使他们懂音乐的朋友强烈反对他们如此行事,他们也觉得这样乐在其中。15世纪土里土气的贵族们认为假面具是神的恩赐,因为在其遮掩下,他们终于可以无拘无束,既增加了聚会的欢乐气氛,又可避免因酩酊大醉给女伴带来的难堪。同时,他们还可以随意参加一些即兴的短小戏剧的表演,而不至于丢脸。这的确是一个娱乐的好方式!

根据个人的经验,在这样的场合,通常会有一位爱好戏剧表演且有天赋的小伙子出来主持各式节目。事实上,在400年前这种人随处可见,特长也各不相同,精通乐器的玩乐器,善于唱歌的人唱支歌,甚至通过对在座的某些不太有名者的特点的暗示来取乐。女孩子们可以化装成山林中的仙女、水神,进行舞蹈,她们都倾国倾城,故而也十分危险。男孩子们都热衷于制造出各种萨提罗斯的动作,头上戴着葡萄叶子,在舞台上不停地跺脚,学萨提罗斯鬼叫。

随着音乐爱好者的出现,专业人员的到来也就为期不远。之后,最杰出的专业剧作家开始为王室或小王公的假面剧写剧本。本·琼森最初就是因此而获得声誉,查普曼和弗莱彻也因假面剧的写作而赢得名利。在那个年代,假面剧首先在王公贵族当中风行,且得到了他们的广泛支持和参与。

于是,把行吟诗、清唱剧和假面剧糅合在一起,歌剧产生了。或许,我们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歌剧是谁发明出来的?最初的歌剧又是怎样一种形式?因为人们对此类知识不关心,因而谁也答不出。其实这不过是那些业余爱好者们偶然搞出来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有历史意义的事情,也就忽略了歌剧的诞生。那些人只不过是在尝试新玩意儿的同时自娱自乐而已。歌剧是经过多次实验后才产生的,这一点我们十分清楚,意大利的几个城市里同时进行了这种实验,尤其是那不勒斯和佛罗伦萨功不可没。在那不勒斯,才华出众的音乐家兼杀人狂韦诺萨亲王的府邸是当地音乐积极分子的聚会场所。组织者自然是亲王,他们以托卡多·塔索的诗为基础进行实验。这位《被解放的耶路撒冷》叙事诗的作者,已写出过许多用于制作牧歌的诗,而牧歌又原本非常适合歌剧的形式,因为它是无乐器伴奏的多声部的歌曲。

塔索是帕莱斯特里那的知交和仰慕者,帕莱斯特里那是先和他讨论后才给其那不勒斯民歌加上乐队伴奏的。这位文艺复兴时期最坎坷的诗人,由于直言不讳,经常和他的主人发生冲突。不过作为当时最有才华的诗人,他总能得到临时工作去做。在流浪期间,他曾被强制性关进疯人院7年,之后也曾到过佛罗伦萨好几次。但就其一生而言,他过得还算不错。

在佛罗伦萨也有这样一批青年,充满了业余音乐爱好者对音乐的激情,立志要在新音乐方面有所作为。对于阿尔诺河畔过惯了悠闲自在生活的佛罗伦萨的市民来说,荷兰音乐显得过于呆板,佛罗伦萨是唯一没有受到荷兰乐派影响的地方。该地的音乐爱好者多是贵族出身,属于有闲阶级,也就有了这样的闲情逸致,经常聚在韦尔尼奥伯爵乔万尼·巴尔第家。乔万尼·巴尔第生长在一个古老而富有的银行家族,正如当时许多有钱而赶潮流的青年一样,他也是文艺复兴时期新思潮的热心支持者。新出土的古希腊石雕和新发现的已被弄得污秽不堪的古罗马手写经卷,是他的至爱。每当提到这些东西时,其愉悦的心情犹如华尔街银行家的儿子的马球队获胜一般。

可能是有几位以卖文为生的文人对他描绘了一番古希腊悲剧的魅力,巴尔第于是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致力于早已不为人所关注的悲剧创作。使一切都原原本本地按“老样子”回复传统,是他的梦想。合唱有乐器伴奏,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欧里庇得斯和索福克勒斯时期说话或吟咏时都有伴奏。古希腊合唱到底是什么样,这是值得研究的,然而经过众多音乐人的不断努力,仍然毫无结果。事实上,用不着对此进行详细的了解,因为不可能寄希望于这批年轻的音乐爱好者能搞出“真正的”希腊悲剧,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对音乐事业的巨大热情。只要一想到大厅聚会能引起本阶级和社会上时髦人物的关注,他们就十分兴奋。同时,令他们惊喜的是,古典风气终于得以恢复了。

参加过业余交响乐队的人会有这样的经验,因为业余乐师会吹法国号、吹双簧管、奏低音提琴的毕竟是少数,音乐会举行总要请专业人员参加,16世纪最后10年的佛罗伦萨也不例外。举行音乐会,银行家们总会邀请专门人员,以弥补那些热心的但又力不从心的业余音乐爱好者朋友们的不足。于是,每周举行一次音乐会的大厅聚会很快出现两种情况。一方面,学院派人士墨守成规,坚持当时现成的复调音乐,毫不松口。复调音乐就是一种几个声部同时唱,或者按对位法编织在一起的音乐。另一方面,业余音乐爱好者们又想有所创新,想尝试更多变的、更多曲调的、更自由的音乐,与北方野蛮人强加给他们的对位法的数字游戏相比较而言,意大利人听这些曲调会惬意得多。

在业余音乐爱好者队伍中,有好几位杰出人士,伽利略·伽利雷之父文森佐·伽利雷是其中之一,他是一位著名的数学家,也是一位颇具名气的作曲家,他曾把但丁的《神曲》谱成独唱歌曲,用中提琴伴奏,别具一格。中提琴小于大提琴,夹在两腿之间进行演奏。业余爱好者皆是有钱人,他们可以出资演出,自然占了上风。于是他们决定上演一场真正的希腊悲剧,以便主调音乐取代学院派人士热衷的复调音乐,成为新的潮流。

这里所说主调是用单声演唱的,听过清唱剧的人应该熟悉这种东西,其效果与我们今天称之为“宣叙调”的东西相差无几。这不难理解,清唱剧戏剧效果的取得,大部分是通过宣叙调渲染出来的。有人请教雅各布·佩里,能否按主调音乐的形式创作点新东西,这位佛罗伦萨著名的作曲家立即提笔,将咏叹调(意大利歌剧中最重要的独唱组成部分)和一些宣叙调相结合,并穿插上道白式的独唱,对咏叹调没有表达清楚的剧情加以说明。这一切皆源于古典戏剧,因为古希腊戏剧正是用合唱来说明剧情的。

为这种新产生的歌剧写剧本的,还有沃塔维奥·利努契尼,他曾写过《达芙尼》,据说是关于不幸的姑娘达芙尼的故事——她被阿波罗穷追不舍时,变成了一棵月桂树,极为悲凉。这部戏剧于1597年在佛罗伦萨的科尔西宫进行了第一次演出,带给了观众莫大的快乐,他们甚至在回家时还不停回味,他们竟然看到了一场重新复活了的古希腊戏剧。事实上,他们听到的正是第一部歌剧。

演出的消息四处传播,人们只是听说有这种音乐,就像在贫民窟的朋友也可能所说过,某位富家小姐第一次在社会上抛头露面要举行隆重的招待会一样。这种叫作歌剧的音乐,只有阔佬才有机会一饱耳福,因为花的钱可是令人咂舌的。不仅制作乐器方面需要很多钱,还要为专业乐师发更多的工资,还有服装和照明费用,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时的音乐和戏剧是专供有钱人享受的,这一点毋庸讳言。连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这类的大人物,也不认为与吕利合作在宫廷中跳几段芭蕾舞有辱身份。但我们也不要忽略当时的歌剧也是有钱人创造出来的,甚至大部分的歌唱、表演以及舞蹈也由他们亲自完成。

当年的贵族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积极地参加当时的歌剧演出,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如果你们对此质疑,认为他们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据为己有,而不与普通老百姓同享这一乐趣,那是极不公平的。他们会进行反驳说,普通人也拥有他们自己的音乐和舞蹈,这种音乐和舞蹈无疑使他们更高兴,更满意。这绝不是一种托词,我想,没有人比普通人自己更同意这一说法,他们的确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音乐——他们自己的舞蹈和歌唱形式。如果让他们欣赏来自巴尔第府邸的那些阳春白雪,他们会厌烦到极点。所以还是让他们待在属于自己的空间,唱他们熟悉的调子,也让另外的人各行其是,唱自己喜欢的歌。总之,别让他们干他们不愿意干的任何事。因而,直到19世纪,歌剧也只是在一个阶级,即上层社会中流行。

这些幸福的青年对歌剧这一新的娱乐形式由衷地喜爱,随后又有两个作曲家为利努契尼的下一个歌剧脚本谱曲。于是,脚本理所当然地记满了“传奇故事”。

作为“娱乐文学”的第一次尝试,中世纪的“传奇故事”,也是很有意思的。今天没有谁还对沃尔特·司各特的《拉美莫尔的新娘》有兴趣,没有人还会毫不犹豫地在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上浪费大好时间。然而在差不多100年前,司各特的故事是如此激动人心,令人感同身受,以至于有的人没看完《佩思的漂亮的小妞》的连载,是绝不肯咽气的!维特令人心酸的情感经历,曾启发了多少害相思病的青年,他们为了摆脱痛苦学着维特的样子开枪自杀。虽然读者们对《欧律狄克》的平庸大感失望,但对1600年的佛罗伦萨人而言,却是十分重要的。托斯卡纳大公的侄女玛丽亚·德·美第奇嫁给法国国王(亨利四世,卓越的路易十四的显赫的祖父)的时候,佛罗伦萨人为了表达对这一对最衷心的祝福,在皮蒂宫的宴会厅特别地演出了《欧律狄克》,极其成功。

这应该是第二部著名的歌剧,佛罗伦萨会唱会演奏乐器的贵族青年都踊跃地参加了演出。乐队共有三支长笛、一台双首琴(有二十根琴弦的双首鲁特琴,八根弦不上琴马,可不用指按)、三把大吉他和一台大键琴,或许这是有史可稽的第一个小型弦乐合奏团。这一点对现在总在寻求声调的新的配合方法进行舞蹈音乐创作的人有极其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