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屁股挪挪呗，我也想跳！
亿达商城，天台边缘。
司鹏飞仰头看天，时间已快正午，多云天的阳光倒是不刺眼，但因为喝了点酒，他的脸有些闷，脑袋也有些胀。
“是时候了啊……”
他长叹一口气，将身子慢慢朝边缘外挪动。
这一段距离可能只有不到10公分，但对于司鹏飞来说却漫长无比，因为尽头代表着人生路的终点。
他的眼前开始闪过跑马灯。
他是北方人，祖籍牡丹河附近，这里还有一个特别有名的别称：宁古塔。
就是那个封建皇帝动不动把人发配过来的流放地。
别人出生都在罗马，他却出生在宁古塔。
听说南方经济好，所以他两年前带着一票子老家兄弟来南方打工，又因为他们没啥手艺特长，只能在建筑工地干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
搬砖，打灰，敲墙，高空绳索蜘蛛人……
虽然危险，但是工资却不少。
哪怕包工头说要扣下一半工资明年发，但一年下来也有个三五万到手，这可比在老家务农高多了，老家种一年地，累到死顶天都没有万把块。
所以司鹏飞和兄弟们坚持了下来，可到了第二年年底，事情有些不对了。
年末本该结工钱的日子，工头却说没钱，然后就是不接电话，找不到人，最后工地甚至派人把他们赶了出去。
这下子，他们都感觉不对劲了。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是一整年近十万块，还有前年的一半工资五万块。
他们一票子兄弟几十个，每一个都指着这笔血汗钱回家过个好年，结果你告诉我们这笔钱没了？
司鹏飞肯定接受不了，几个兄弟一合计，就到工地去要钱，结果被人打了出来。
他们想过报警，但人家律师一个个鼻孔朝天，嚣张至极的说不怕你报。
他们听别人建议去找劳动仲裁，仲裁派人和他们一起去工地要说法，工地那边矢口否认拖欠工资，甚至法务还拿出了N多证据证明司鹏飞等人压根就不是他们这的工人。
合着我们在你工地干了两年，吃了两年的盒饭，到头来我们其实没在你们工地出现过？
可以说，为了要到工钱，他们是什么办法都尝试过了。
当初一起来打工的五六十号兄弟，现在只剩下了十几人还守在这，其他人大概也知道这钱是要不到了。
城市套路深，他们农村人惹不起。
可司鹏飞不甘心啊，一票子兄弟都指望着这笔钱过个好年，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前几天他再次带着兄弟去工地要钱，结果被一群保安直接打了出来，几个兄弟都见了血。
这下司鹏飞受不了了。
不仅钱没要到，人还被打了，而且还拿他们没办法，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写血汗钱，结果却白干两年，司鹏飞原本有些犹豫的眼神，也瞬间坚定了起来。
跳吧！
这样想着，他的身子微微前倾……
“韩月英，老子受够你了！”
可突然间，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动作。
什么情况？
司鹏飞不由缩回身子，下意识转头，结果就看到这么一幕。
“韩月英，老子今天不装了，摊牌了，不要以为仗着自己漂亮，就可以对我吆五喝六，老子也有尊严！”
“张伟，你是不是找骂，请你看看场合，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撒野，我，我……”
韩月英终究是要脸的，虽然说要骂张伟，但始终说不出脏话。
可张伟却毫不客气，甚至直接爆粗。
“ctmd，老子是人，不是畜生，老子早就受够你了，我告诉你，今天老子不干了！”
说完，张伟直接一个转身，走向天台。
“张伟，你干嘛？！”
包括韩月英在内，所有人都惊了。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张伟的胆子这么大，他们眼睁睁看着张伟一步一步走向司鹏飞……
不对，是走向天台！
就在司鹏飞也同样惊愕的目光下，张伟化身东莞仔，一套丝滑跨栏后，人就立在自己身边。
“兄弟，屁股挪挪呗，让个位置出来！”
“蛤？”
这下子轮到司鹏飞震惊了，你这什么意思啊？
我都要跳楼了，你让我屁股挪挪，给你让个位置？
跳楼也有人插队？
不过他是下意识的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张伟顺势坐下，不过坐下后却眉头一皱。
“兄弟，抽烟不？”
“蛤？”
“别蛤了，咱都要死了，抽根烟怎么了？”
张伟却呵呵一笑，冲着身后叫嚷：“姓韩的，去给老子买包烟，要中华！”
韩月英一对美目圆瞪，一脸不可思议。
这张伟，居然没大没小，还要差遣自己？
“你们去给他买包烟！”韩月英交叉着手臂，指挥下属去办。
“滚蛋！”可张伟不乐意了，强硬道：“我就要你去买，平日里你就会使唤老子，今天让我也使唤你一回！”
公报私仇，这绝对是公报私仇！
韩月英俏脸一黑，咬了咬银牙，最后还是转身下楼，去楼下超商买了一包软中华。
很快，软中华来到张伟手上。
“来一根？”
“哦，好吧。”
司鹏飞下过工地，当然也会抽烟，不过他只抽过2块钱的杂牌烟，还没尝过中华呢。
张伟熟练的给二人点上。
这一口下去，司鹏飞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些。
“兄弟，你咋回事啊？”一边抽着烟，司鹏飞朝背后努了努嘴。
男人嘛，抽烟肯定不能闷着，得聊上几句。
“唉，别提了。”
张伟长叹一口气，开始讲故事。
他二本毕业，怀揣着梦想来魔都打工，本以为加入警队当上谈判员，能够实现出人头地的梦想，结果遇到个仗着自己漂亮就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把所有人当狗一样指挥，还没事就给穿小鞋，瞧不起他这个乡下人。
“这个张伟，要不是救人要紧，我非揍死他！”
后方的韩月英气得脸都绿了，因为这些事她绝对没做过。
张伟也注意到了韩月英的表情，甚至对方脑袋上的灯泡也闪烁起了红光。
敌意满满啊！
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司鹏飞。
就见这位脑袋上原本的红灯，已经逐渐开始变绿。
敌意消失，善意出现，他的“故事”有效果了。
“所以啊，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在魔都混的这么惨，还叮嘱我要好好工作，不要顶撞领导，凡事要忍让……”
说到这里，张伟表情突然狰狞：“我可去tm的，忍让有屁用，忍一步越想越气，都是人，凭什么要老子处处忍让，这种憋屈日子老子过够了，ctmd这个气谁爱受谁去受！”
“兄弟，不能这么说吧，你父母好歹也供你上了大学，你还能有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你再看看我，在工地干了这么久，感觉自己永远低人一等。”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张伟颓废愤怒的摸样，司鹏飞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也下意识的劝了一句。
“哥，这苦日子你还没过够啊，大不了人生重来呗，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别啊，老弟，这日子不能这么算啊，你还有父母，还有家人，大不了给你领导道个歉呗，我看那位美女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
不知不觉间，司鹏飞和张伟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互称兄弟不说，甚至前者还主动给后者做起思想工作。
这是让韩月英等人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
跳楼的主动当起了谈判员，劝张伟不要跳？
“老弟，你想想你才多大，人生路都没走到一半呢，这跳了多亏了？”
“可我受不了这口气啊，不行，我一定要给他们整点活出来，就这么跳吧，反正被骂的是他们！”
“老弟，可别，你再考虑考虑！”
张伟作势欲跳，但却被司鹏飞眼疾手快给拉住。
“老哥，我考虑过了，我今天就要陪你一起跳！”
“老弟，老哥今天不跳了，你也别跳好不好！”
司鹏飞的话，让张伟都惊了。
这就不跳了？
你好歹再坚持一下立场啊，我还想再演一会呢。
“老哥，可你的钱还没要到，这可是你的血汗钱啊，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钱财都是身外物，命最重要，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老弟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司鹏飞把张伟从天台拉了回来。
“这，老哥，这怎么可以……”
张伟的眼角湿润了，感动得看着司鹏飞，手却背在身后，疯狂的朝韩月英打小动作。
“咳咳，那个拖欠工资的事，我会亲自去了解一下情况，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韩月英果然会意，不过她没给出一定能要到钱的保证，只说了会过问一二，用以稳住目标。
“那多谢这位美女了，对了，这位小老弟刚才也是一时冲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司鹏飞竟然还想着张伟，满脸的请求。
“领导，我……”张伟顺势低下头，一脸的羞愧和不好意思。
好演技！
韩月英内心狂吐槽：你个逼是真能演啊，赶紧收收心，人家都不跳了。
“放心，司鹏飞先生，刚才的事我肯定不会和他计~较~！”
虽然是满面笑容地答应下来，但韩月英在最后两个字上，却重重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