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鏖战（七）。
时光如梭，岁月神偷。
与书呆子闲聊中，李九春似乎是开了天眼，明白了许多过去不太明白，模棱两可的道理。
以肉体彼此鏖战的，短则三五分钟，长则三五日便可见分晓。
而鏖战于灵魂深处的，三五年可见分晓见输赢的，那已经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了。
许多人，十年二十年，乃至于百年都不一定见得了分晓。
博弈，是凭借肉身展开肉搏战呢，还是依靠灵魂展开千百年胜负难分的拉锯战呢？
这种选择，就是圣人与普通人的区别。
也是书生和匹夫的区别。
更是神仙与凡人的最大区别。
李九春不知道自己是那一例，可他深懂这个道理。
戏文里经常有这样的桥段，有一个不知名的世界，称呼这种不接地气的话叫：心灵鸡汤。
对于会逃跑的人来说，上海滩的鏖战和南京城内城外的鏖战，其实也就是一阵阵的金戈铁马，飞机大炮的呼啸而过以及收音机里的谁胜谁负的最后播报了。
至于伤亡数字，听的人大多没什么概念，除非是自己家孩也在这场战争中牺牲了，不然麻木不仁的人群是很难有同理心的，大家都眼里只有一日三餐财米油盐酱醋茶，顾不上这个的人也着实不少。
而那些不会逃跑的人，要么马革裹尸，要么被人当猪猡集体圈而屠之。
其死，或重如泰山或轻如鸿毛，或慷慨激昂或唯唯诺诺，名和利如此炽热的烟火人间，是人左不过就一个死字归结。
李九春不一样，他的经历于这场灾难而言是处于会逃跑和不会逃跑两者之间，所以感触不深不浅就刚刚好，但也种下来了一肚子的复仇种子。
他时常拿大哥的话来告诫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何况关键的那个“一”，还逍遥法外没有死啊！
所以，他本人也就更加的不能死了。
大仇未报，有何面目下去见师傅、师娘和两个小兄弟与有名无份的那个未婚妻呢？
所以他不仅不能死，也不敢轻易言死。
在战火纷飞的中国土地上，许多人都死不起啊！
数年经营杀人放火鼓噪下来，日本人彻底控制了南京和上海，以及整个东北和华北地区，占领了大半个中国，其嚣张气焰日剩。
人说：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就不知这日本人这般狂妄所会遭遇的祸患究竟得有多大了？
这莫名的天谴之大祸患，又何时才能加上其身了！
白不说李九春在酒精和音乐的鼓噪下，又和书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神话，再加上舞台上面的火辣热舞的魅惑，不免就胡思乱想了起来。
直说无想山下的幽灵村里，精兵强将的战笑天他们，这段时间着实是做不少的大好事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杀人放火，那得看你是为何事而杀人放火了。
战笑天的精兵强将们闹得溧水的日本驻军和高淳的日本驻军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天一擦黑就瑟瑟发抖集体趴窝，大门不敢迈二门不敢出的，弄得他们往日的嚣张气焰没能保留分毫，这段时间以来都已经全不顾脸面了。
时常有日本军人会冷不防地莫名其妙的失踪，日本南京驻军总部受不了了。
派出探子四处暗访，渐渐的把霍乱的区域定在了巫山一带的无想山下乡里村头和无想山中去了。
这一日，和风送暖。
正在村口哨探那个士兵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大路上面摇摇晃晃而来，不敢大意，立即便敲响了屋檐下的铃铛。
战笑天听了，立即便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随即从大核桃树下的小木楼里就冲了出来。
各个据点的当值不当值的农民兵们也都枪不离手，子弹一起都上了膛，早已经各就各位了。
战笑天把驳壳枪上了膛，在用衣服盖严实别在腰间，一路向村口响铃处快步便走了过来。
还没到村口，便远远的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从村口不远处大路上面东张西望小心谨慎地摸了过来。
下田地干活的农民兵们闻得铃铛声响，也都操起田埂子上面藏好的驳壳枪，子弹上膛从四下里摸了回来。
那一行五六个人估计是察觉到杀气了，在村口略微望了望，并未进村，在村口一处鱼塘边的柳树阴里踌躇了片刻，再出来时便少了一个人了。
五个人说说笑笑的便向村口走了过来。
战笑天与前面哨探的士兵简单交代了一番，便向那几个人走了过来了。
“哥几个，来我们村干啥？”战笑天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我们滴，打猎的干活。老乡，这边山里可有好的野味啊？”一个唇下有志的悍脸一样皮笑肉不笑地回话道。
“打猎？你们没有车马，怕是打到了猎物也不好带呀！这山里獐子狍子不少，你们都不带猎枪，可惜也打不到什么好东西了哦！山上有村民们布下的捕猎陷阱，你们最好还是别进山了，小心误撞了山里的陷阱，那可就不大好办了呢！”战笑天听得出来，这是几个家伙是日本人。
“哈哈哈哈！老乡，实不相瞒，我们是进山下扣子逮野鸡野兔的，咱们这点小心思可不敢想那些狍子獐子的呢！我们手里倒也还有几把短枪，也不怕弄不到一顿丰盛的晚餐的，谢谢老乡提醒，上了山我们自己会注意的。”带头的那个日本人毫不隐瞒地说明了他们带有枪支，略带威慑力地与战笑天说道。
他话虽然说的好听，可眼神与面色都很不友好，给人见了便似乎是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意思就很明显了，你一个乡巴佬，可别多管闲事，不然爷们要你好看。
战笑天把短袄袖口挽了挽，故意躬身笑呵呵地对那几个人说道：“几位爷手里有枪，那小的就不敢乱说了。几位爷，走好！”
几个贼眉鼠眼的从村中大路一直往里走，走出村子便直接就上山去了。
跟稍的士兵回来报告完毕，战笑天又叮嘱他去村后山里跟着去了。
那士兵便带了个箩筐，拿了把柴刀，假装上山砍柴，慢慢的尾随那几个人去了。
这边战笑天见少了一个家伙，不敢大意，又往前面撒出去了几个人，这几个人一人一匹骏马，一路向巫山镇委蛇而来。
目的，就是要时刻掌握日本人大部队的动态。
巫山镇的幽灵旅馆这几天来了不少生面孔，掌柜的那个农民士兵也觉得要有事情发生似的，这几天一直都带着枪。
见村里来了人，忙拉到背地里问村子里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村长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来的人只好如实说了。
“是我们大意了，有人去村里了我们都没能发现，真是该死。”掌柜的打了自己的脸一巴掌，自骂自起来了，道。
“就三五个人，或骑马或徒步的，不一定能够惊动了你们。不过，老大派咱们来这边帮忙着打探消息，那就说明了他老人家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说掌柜大哥大，你还是把马匹准备好，如果有问题咱们才好第一时间派人把信息送回去。长枪不适合送信之人使用，且备下十来把驳壳枪，给信使们随时取用。这样方为上策啊！”来的农民兵伙计同掌柜的说道。
巫山镇幽灵饭馆如此，溧水县城的幽灵野味饭店里也一样突然间来了几个身手了得的好手。
龙章、牛大奎、高振三个对视了一眼，来人还没开口，他们便把老大的意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来的几个人听了，无不佩服不已。
马匹和驳壳枪一样不少，全备在了后院，而且后院的院门都不上锁，只随便用了一根小树枝做门栓，很潦草的插了一下而已。
不说巫山镇上是夜突然间地开来了上千兵马，汽车轰鸣声惊醒了巫山幽灵野味饭馆的掌柜，他一把推醒身边的弟兄，如此如此吩咐了一番，便悄悄地下了地下室，把那日本间谍曾经藏在这间屋子里边的歪把子和弹药箱都搬上了楼，整齐划一的码放在了窗口处。
然后又把十来把长枪都搬了出来，也都码放在了柜台前面的一张桌子上面。
一箱子子弹和两箱子手榴弹也都搬了上来，一起放在桌子旁边。
除了往村子里和溧水县城送信的两个信使以外，饭馆里边还有五六个人。
掌柜的把帽子拿下来，往柜台上一甩，对其他几个伙计们说道：“弟兄们，日本人这回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了。为了给村子里的弟兄们多一点准备时间，咱们说不得就要与狗日的小日本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了。”
其它几个人也都是从上海撤退时，便都是些或连或营或排侥幸活下来了的独苗苗了，那时候是武器打没了，又被炮弹给震晕了才逃过一劫的，再加上被幽灵老大战笑天的德系作战训练了一番，一个个滴早就已经是十分狂热的抗日疯子了。
早就热血沸腾了，这时候又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没等掌柜的吩咐，便个人两把长枪，一大把子弹十来颗手榴弹，或楼上或楼下的都各自找位置去了。
“弟兄们，武器打完以前，别忘了最后给自己留颗子弹。”
掌柜的说完，便上楼端起那把歪把子驾到了一张桌子上面，再把桌子拉到窗口，窗户微微开了条细缝。
歪把子子弹上膛，腰间驳壳枪也上了膛摆在桌子上，旁边放了一把步枪，十来颗手榴弹。
歪把子的子弹夹也都打开来放到顺手之处，这才安静的听着禄口方向轰隆隆开来的三蹦子和军卡来了。
巫山幽灵野味馆，是进入幽灵村的唯一路口。
掌柜的准备好以后，不免又大声喊道：“敌人不拐上进村的路，咱们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只要一进路口，就弄死他们大家都记住了么？”
“二号收到。”
“三号收到。”
“四号收到。”
“五号收到。一号，我在靠路口最里边的窗户，等我先打响了弟兄们再一起开火，前后左右爆炒他们吧！”
“好的，五号大家都以五号的枪声为准，同时开火！先用步枪解决掉司机，再扔一波手榴弹。务必要在第一波攻击完成时，消灭掉所有进入咱们包围圈的敌人。”
掌柜的答应道。
一连四声“收到”以后，饭馆里边又恢复了宁静。
深秋的夜风，在幽灵饭馆的木窗外呜呜咽咽，似乎是有千百万的幽灵在抽泣，不免令人毛骨悚然，浑身汗毛孔都倒立了起来。
汽车越来越近，除了轰鸣的马达声，便没有其它杂音出现。
打头阵的是一辆铁甲车，铁甲车后边是一辆三蹦子，三蹦子后边是两辆军卡。
照着他们这个规模，也就撑死一个加强连的兵力。
“只要敢往幽灵村去，说不得哥几个手上的这些武器就要全送给他们一起陪葬了。”掌柜的一边暗自嘀咕着碎碎念道，一边就举起步枪，瞄准后边一辆军卡上面的歪把子枪手了。
“一、二、三、四……”他默默地数起数字来了。
这是他让自己进入无人之境的一个独特办法，每念下去一个数字，他的精神力量就会更加的集中并且拔高一个层次。
这些数字，就是掌柜的精神寄托似的，让他的念力随着数字的渐渐增大而精纯无比，如一把利剑，恶狠狠地死盯着那车顶上面爬着的机枪手和他的两个副手。
“五十、五十一、五十二……”掌柜的抱着步枪整个人都爬上了桌子，死盯着第三辆车上的那挺重机枪，嘴里依旧在不急不躁地默默地数着数字，两只耳朵也老早早的就完全立了起来了，他在安静地等待着五号的枪声响起。
日军的车队先锋铁甲车究竟有没有拐弯，他完全都不在乎了，只惦记着最后这辆卡车上面的机枪手和车内的敌人了。
“喵了他！送他的伙伴们几颗手榴弹，再让他们也听一听歪把子这“哒哒哒”的悦耳声音。嘿嘿，挺好！”掌柜的有点小激动，暗自心道。
他，已经把第三辆军卡完全给锁定了。
铁甲车摇摇晃晃开了过来，在朦胧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拐了个弯，真的就开进了幽灵路。
“哈哈！”
“来的好！”幽灵村的村民们不免都暗暗的在心里叫好不跌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