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等得住
“什么意思？”陈严还是没听懂。
陈仙芝对他道：“还一天到晚嫌弃儿子笨，我看你自己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你要说儿子笨，那也是你遗传的。”
被老婆怼了好几句，陈严都黑了。
陈学章倒是嘴角憋着笑。
陈仙芝又道：“你们一天到晚就说这个生产，那个生产，这个收益，那个收益。农民哪有那么远的眼光，他们就能看见眼前的电灯能不能亮起来。没有村里的水电站，乡里也得造水电站，大赤坑带过来的电网也能带到家里去，那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好地换掉？”
陈严眸子微动，感觉像是抓住了什么，他又问：“可是这跟女人有什么关系？”
陈仙芝对儿子说：“看吧，我就说你爸没你聪明吧？还当支书呢，他这水平都能当支书，以后你肯定比他强。”
陈学章憨憨笑着。
陈严差点没翻白眼，儿子在陈仙芝那里就是个宝，谁都不能说他，一说他，陈仙芝指定要报复回来，连陈严都逃不过。
埋汰完陈严，陈仙芝才说正经的：“我的意思是你们把生产的用处夸得太大了，忘记了电对我们生活的作用。”
“生活的作用？”陈严抬头：“不就点个灯嘛，难不成我们还能买得起电视看？”
陈仙芝说：“所以说你们这帮大老爷们不懂，家里谁最辛苦？是我们这些女人，忙前忙后，大冬天还要去用冰水洗衣服。平时做饭做菜，收拾家里，靠的不还是我们这些女人吗？你们两腿一翘，除了抽烟就是聊天打牌。”
陈严被讲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陈仙芝道：“你知道我们村里的女人，有多想要个电饭锅，有多想要个洗衣机吗？好些人家都在计划买煤气灶了，可要是咱们自己有电了，那烧煤气就还是烧电划算，用个电炒锅能给我们这些女人省多少事。”
这话一出，陈严豁然开朗。对啊，这不就是打开局面的突破点吗？
陈仙芝道：“虽然现在大家的经济条件还比较差，可你建造水电站，不就是给大家挣钱的。苦也就苦这么一回，以后每天都有收益的，积少成多，以后家家户户都买得起电饭锅，电炒锅，洗衣机，电视机，电冰箱。要是没这个水电站，那猴年马月也买不起这些电器，就算买得起，电费你也付不起。”
陈严惊愕问：“你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陈仙芝点点头。
陈严惊道：“你还是赶紧好起来吧，我把这个支书让给你当好了。”
“去你的吧。”陈仙芝一挥手。
陈学章补充道：“那些婶婶在听妈讲完之后，就都心动了。我估计她们今晚就得回去吹枕边风了，你们明天再去一趟，再好好劝劝。”
“除了妇女这边的问题，也得让他们为我们这些小一辈的考虑。建造水电站是很苦很累，还得付出很多。可吃苦也就吃这么一次，以后子子孙孙都能收益的。自己多累一点，就能帮下面人多攒一点。”
“我们这些同学都不知道能不能出一个大学生，剩下的人不是去当兵，就是回家务农。但要是有了这个每天生钱的水电站，那就算是务农，也会比其他村子的人日子好过一些，老婆都好娶一些。”
陈严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儿子，问：“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陈仙芝疲惫地说：“儿子本来就不傻，他只是比其他人老实一些，更踏实一些。”
陈严看陈仙芝那样，他道：“就算是这样，你有这个想法也可以跟我说嘛，你没必要自己跑一趟，多累啊。你要是觉得我这个大男人不太好说这些，那还有任梅花嘛，她是负责妇女工作的。”
陈仙芝闭上了眼睛，微微摇摇头，说：“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陈学章插嘴道：“梅花姨是妇女主任，可也是个干部，大家对她总没有对我妈这么放心的，总觉得她是带了目的的。”
陈严看着陈学章问：“那她们怎么不怕你妈也是带着目的？”
陈学章道：“她们讲连你都很怕我妈，谁给谁带目的还不一定呢。我妈是她们妇女心目中的一把标杆，说是驭夫有道。”
“嘿，你还真变聪明了。”陈严真的诧异了。
陈仙芝说：“你对他有点信心好不好？”
“我对他有过太多次信心了。”陈严无奈摇了摇头。
……
有了陈仙芝的工作打底，再加上陈学章提供的利用下一代出路问题做突破思路。陈严和村干部团队再次出发，去做工作，还是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不过终于把换地的事情谈妥了，剩下的就是细节了。
全三石一共十二个村民小组，分别按照土地、人口和劳动力进行摊派，只有二组没有摊派，决定用账面款来抵扣土地摊派。
三石村级所有的蒲垟三级水电站按照标准装机150kw，每kw上级补贴750元，总补贴11.25万。建造水电站总投资26万，剩下的接近15万的投资由三石村自己解决。
……
1984年，景宁改区设县，成立唯一一个畲族自治县，全县洋溢在欢腾的气氛中。
蒲垟三级水电站建造完成。
山上，夜晚，陈严用厚厚的棉衣搂着陈仙芝，他说：“我等下变个戏法给你看。”
“什么戏法？”陈仙芝消瘦的不成样子，唯有腹部高高隆起，脸上堆满了疲惫，她紧紧依偎在陈严身上，可还是觉得有些冷。
陈严指了指山下和山后的村子，他们待的位置特别好，刚好能看见整个村子，他看了一眼手表，说：“马上了，你快看。”
陈仙芝睁开了疲惫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绽放在黑漆漆夜里的橙黄，点点灯光驱散了黑夜的寒冷，山上山下的村子都亮起了电灯，村子终于都通了电，她说：“有电了，我们也是个有电灯的村子了呢。好亮啊，跟城里一样亮。”
陈严把陈仙芝搂的更紧了，他说：“答应你的事情，我终于做到了，只是这一天来的太迟了。”
“没关系。”陈仙芝轻声说着：“我等得住，只要是你答应我的，我都等得住。”
“对不起。”陈严把脸紧紧贴着陈仙芝，眼泪不停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