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四十七
要知道，活得越久，也就意味着法力的上限越高。
凭借年龄上的优势，霍斯特·卡莱可以从容地面对年轻的传奇法师，譬如：
被称为“王的左手”的特蕾莎·阿瑟提克。
在大约十年前，他们曾经因为争执而大打出手。
当时，霍斯特·卡莱以压倒性的优势制服了对方。
后来，常年蜗居在宫廷之中的柳怀沙得知此事，极其罕见地出了一趟远门。
他带着特蕾莎前往埃瑞安德。
“工匠”应他的要求为特蕾莎定制了一柄被称为“暗影刺袭”的匕首，在级别上，是当之无愧的满级附魔武装。
打那以后，霍斯特·卡莱虽然无法随心所欲地压制特蕾莎，但是对方也拿他没办法。
而特蕾莎在得到“暗影刺袭”以后总是宣称：
她能与“红林之主”过上两招。
久而久之，霍斯特·卡莱理所应当地认为：
他也能与“红林之主”过上两招。
因此，许多年来，他越发自信。
…
待了一会儿，霍斯特·卡莱虽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但不得不承认：
貌似真的被困住了。
谁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让我陷入幻境？
莫非是心灵魔法？
他开始分析局势，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具有重大嫌疑的家伙：
是马赛尔·萨维提？
可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决了：
怎么可能？把传奇法师拖入幻境绝非易事，即便是王储殿下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就更不必说是马赛尔那个学艺不精的混蛋了！
与此同时，从附近传来的呼唤打断了他短暂的思忖。
“霍斯特。”
霍斯特？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兀地出现了。
紧接着，他循着方才那犹如风铃一般的声音望去，跃入眼中的是一个披着风衣的少女。
她拨弄着脚边简陋的篝火，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霍斯特，你若是困了就去睡罢。没事的。没有必要强撑着。”
少女长发及腰，在摇曳的火光里，在轻柔的夜风中，她那暗白色的发丝宛若激起朦胧水雾的瀑布。
见此情形，霍斯特·卡莱把一双眼珠子瞪得滚圆。
紧接着，他颤抖着站了起来，往少女所在的位置挪了两步。
是谁？
究竟是谁？
这个幻境究竟是谁的手笔？
竟敢拿这份回忆来折磨我！
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我发誓！
我发誓会把你撕得粉碎！
…
在精神世界中，他那崩溃的情绪像极了一头狂奔的野兽。
“霍斯特。你怎么哭了？”
少女弱弱地问。
霍斯特·卡莱这才回过神来。
他意识到两股热泪在眼眶里打转，急忙用手掌抹了一把，牵强地解释说：
“沙子。”
“要紧吗？”
少女忧心仲仲。
霍斯特·卡莱装模作样地揉搓着眼睛：
“小问题，不碍事。”
“没事就好。”
少女不再过问此事，转而以双手环抱膝头的姿势坐着。
她如醉如痴地望向远方的夜幕，望向连绵不绝的，被微风轻拂的林海。
与此同时，霍斯特·卡莱僵在原地，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底升起。
他在害怕。
他害怕一旦移开视线，就再次永远地失去眼前的少女。
“有事吗？”
像是察觉到被注视，少女转过头来，导致霍斯特·卡莱的目光径直撞向了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醒目的＂吞蚀之眼＂。
在短暂的迟疑以后，霍斯特·卡莱匆忙垂下头颅以避开对方的视线。
“没有。”
他如是回答，转而盯着少女那垂落于泥土之间的衣摆看得出神。
她沉默了，小小的脸庞半藏在高高竖起的衣领后边。
而霍斯特·卡莱缓慢地抬起头来，以眼角余光偷偷摸摸地凝视着她那娴静美好的背影。
某种被埋葬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情感死而复生，犹如裹挟着暖意的涓涓细流悄然融入冷寂许久的僵硬躯壳。
纵有千言万语，却无一例外地卡在喉咙当中。
“殿下…”
挣扎良久，霍斯特·卡莱最终只是生涩地吐出了一个对他来说早已相当陌生的精灵语单词，音色竟然呈现出一种声嘶力竭的沙哑。
“霍斯特。跟你说了多少次，私底下不用如此正式。何况现在？”
少女浅浅笑着。
见此情形，霍斯特·卡莱止不住地颤抖着，比上一次更加剧烈。
犹豫了好久，他才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称谓：
“蒂娜…”
说罢，他便被沉重如山的痛苦彻底压垮。他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掐着脖子，断断续续地喘息着。
“你怎么了？”
少女关切地问，正欲前往查看他的情况，没想到他就以三下五除二的速度挣扎着爬了起来，同时念叨着：
“我很好。我很好。”
少女当然是不相信的，注视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然而，霍斯特·卡莱在连续完成几次深呼吸以后，提出了一个在她看来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近来可好？”
与此同时，霍斯特·卡莱在心里默默地补充说：
我真的…
真的好想你啊。
…
“你怎么开始说奇怪的话了？莫非是脑子烧坏了？怪我…”
没等霍斯特·卡莱做出回应，她那充满自责的声音就又传来了：
“怪我。要不是我偷跑出来，你也不会为了找我而离开营地…可你是不是傻，你发着高烧啊…天一亮我们就回去。”
“我当真是连一点小毛病也没有。”
霍斯特·卡莱极力辩解。
然而，手脚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与此同时，一种与晕眩十分类似的感觉不断冲击着眉心的位置。
他摸了一下额头：
果然烫得厉害。
“别说了。”
少女一边叹息，一边忧郁地望着此时此刻被大风吹得乱颤的林海。
在良久的沉默以后，霍斯特·卡莱决定席地而坐。
他选择安静地陪着她，犹如月光下的林海。
…
如此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什么程度？
久到霍斯特·卡莱差点以为时间会永远停滞于此。
可是该来的终究会来，四下里传来了马儿因为受到惊吓而发出的嘶鸣，弥足珍贵的安宁随之破碎。